像是…明白她未盡的那些話語,以及話語背後淡淡的為難,所以近日的舉止變得格外剋制了幾分。
柳殊的目光停留了會兒,有幾分苦惱地抿了抿唇。
櫃檯上的糕點還是溫熱的,顯然是對方剛買的。
而且…這附近的那兩三條衚衕,也不見有賣糕點的啊?
思緒回籠,柳殊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無功不受祿,往後還是得找機會和他說清楚。
至於這糕點…罷了,明日分給孩子們嚐嚐吧。
她想的十分清晰,誰料翌日一早,便被另一個訊息衝擊地措手不及。
近些日子她的生意勢頭極好,可謂是名聲和錢財雙豐收,引起許多人眼熱也在柳殊的意料之內。
可……她到底不曾長時間接觸過這些市井之輩。
竟不曾預料到,還有人能噁心到此等程度…空口白話地汙衊她不說!竟還編造黃謠!
且不說當今世道下,名節於一個女子而言有多麼重要,單單就這連帶的效應便足矣叫她喝一壺了!
如此一來二去,那些人哪裡肯將孩子們放在她這裡學習!
清者自清是一方面,可她也不是白白受氣的軟柿子。
故而一早,柳殊聽月蔭談及此事,準備好後便要找人去理論,結果人還沒邁出步子就又被月蔭給趕忙攔住了,“小姐!你聽我說完呀…!”
“奴婢一開始聽到王大娘提醒後,心裡也是氣得慌,結果你猜怎麼著!”他的語氣驚奇,像是也有幾分不可置信,“王公子竟然把那群人教訓了一頓,今早上我特意去瞧了瞧,那兩家都沒開門呢。”
王旭朝為人正直寬厚,讀書人…能這麼為她出頭,在有些人眼中,其實是很有些自降身價的。
柳殊不知想到什麼,垂眸道:“這話…是王大娘特意告訴你的?”
月蔭一愣,下意識點點頭,“是啊。”她到底是小姑娘,對感情一事頗為遲鈍,聞言還煞有其事地暗自點點頭,“王家嬸嬸對咱們是真好啊!又幫小姐您一番遊說,招攬學生,時不時還特意來照顧咱們鋪子的生意。”
柳殊聽著,卻是好半天未開口。
自她到江州以來,王家嬸嬸便處處照顧她,裡裡外外多次的照拂,對方雖未提起,但柳殊亦是看在眼裡記在心底的,她不是個不記恩情的性子。
更何況…這次,王旭朝又這麼維護她的名聲。
再是鐵石般的心也不能如此了。
從前她總是對他避之不及,對方也從未說過什麼,次次熱臉貼冷屁股。
她這個身子短時間也無法經受再一次的長途奔波,故而再怎麼算日子,也得是等到孩子生下來,過個小几月她才能離開江州。
既如此,也不好持續這麼對待人家,就當作……好一些的朋友對待吧?
反正待王旭朝考完明年的春闈後,也不再能拖得,該到了定親相看的年紀了,或許…是她一時想多了也說不定?
思緒冗雜,柳殊的眉頭不自覺微微蹙起,左思右想,最終終是下定了決心。
日後順其自然便是,左不過,她不再刻意疏遠了。
……
夜色涼如水,屋簷上積雨橫斜,半晌,被風一吹,便緩緩墜落於地面,泛起一陣漣漪。
屋內,一儒雅中年男子正長吁短嘆,眉間滿是憂色。
近十名幕僚們端坐於他的下首,大眼瞪著小眼,大約是討論陷入僵局,一時無人發言,氣氛一派低沉。
男人一席常服,年約五十來歲,五官端正,膚色偏白,下顎處蓄著點兒鬍子。
此人正是江州知府齊昊,一介平民出身,靠著科舉一步步走至官場,又熬了這麼些年,才得了個偏僻地方的知府官。
瞧見下屬們皆是一臉毫無頭緒的神情,齊昊不由得也微微塌了下了背,有幾分沮喪道:“罷了,本官知曉各位衷心…只是,唉……可能我齊某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他熬了這麼些年得到的這個機會,雖不算年輕了,可心裡卻實在是想做出一番成績的。
先前景順帝在位時,朝廷內外說不上很混亂,可也算不得多好,故而齊昊也只能韜光養晦,當好他的知府官,守在該守在的位置上。
可……如今不同!
如今新帝即位,光是看見那些反賊的下場,瞧到那些雷霆的手段,他心中便有數的很,連帶著那些深埋於不知名處的激情也再度揚起。
新帝還這麼年輕,便已經有如此成績了,而且…憑他為官二十餘載的直覺,他覺得新帝很明顯是還想做出更多成績,走的更高的人。
輾轉反側了一晚上,他到底決心抓住這個機會。
可無奈…沒有投名狀啊!
想要搭上皇帝這條船的官員如過江之卿,他不過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條。
和幕僚們討論了十來天也不見著進展,如此,齊昊心裡就更是瓦涼瓦涼的。
多日的碰壁令他又格外蒼老了幾分,落在眾人眼底,皆有幾分不是滋味。
食君俸祿,為君分憂,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江州這等地方,哪裡有什麼投名狀能交上來呢?
一番心理鬥爭後,有人試圖安慰道:“齊知府,您別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