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兵部尚書孫乃成雖位高權重,卻不會在賈芸面前擺譜。
只一個賈芸,其實也未必就能讓兵部三大主官同時出面作陪。
可賈家那群姑奶奶們,實在太可怕了,國朝上下甭管是國老也好、國侯也罷,誰敢招惹賈家?
自天家以降,大燕第一名門,賈家當之無愧。
天家皇子數十,一半都是賈家的外甥,這還怎麼弄?
毫無道理可言!
萬幸,賈家姑奶奶們雖然厲害,可男丁不多,真正能頂力的,也就一個賈芸,將來或許還有一個賈蘭。
兩人又都是老實本分忠厚的性子,朝廷內外,這才容得下賈家……
“孫部堂高義,還勞動車駕司的大車,助我一臂之力,將武庫裡的鐵運往兩湖,並讓各省武備庫將儲存鐵拿出來,解了內務府的燃眉之急吶。”
賈芸如今已不再年少,成了頜下蓄鬚的中年男子,這些年為了德林號的事,天南海北數萬裡間奔波不停,眼界和手段不俗,也從不倨傲。
孫乃成笑道:“寧安伯過譽了,都是為了聖上,為了朝廷公事,兵部不過做了該做之事。”
兵部左侍郎王澤瑞笑道:“如今朝廷大政方向改了,雖還不到刀兵入庫之時,但削減本土兵力,已成了上下共識。正逢盛世,對於尋常州縣,官府衙役足以應對絕大多數情況,駐軍守備非必須之制。裁撤下來的兵備,可直接派往藩土、外省,一舉兩得。”
賈芸附和道:“正是此理,漢藩、唐藩還有秦藩,都是重中之重,安南省、暹羅省、呂宋省、東瀛省、新羅省,哪一處都缺人,多少都不夠往裡填的。所以,才愈發要儘快建設好鐵路,方能極大加快對民生的改善。唯有民生大大改善,百姓才能多繁衍生育。”
兵部右侍郎彭琦說道:“寧安伯,在下對鐵路這一事務,著實瞭解的有限。過往從未聽說過,也想不出到底有甚麼玄奇……當然,眼下各處傳言頗多,可都誇成神仙了。這鐵路火車,果真就成了木牛流馬了?”
不止他,其實孫乃成和王澤瑞也是一知半解,當下世上絕大多數人,都處於想象中。
只因這是至聖天子所推崇的,所以人們才沒有道理的跟風追隨,視若神器……
賈芸笑著解釋道:“彭大人上回也是去了西山煤田的,當見過火車?”
彭琦道:“見過是見過,可終究不過是修條路。這十多年來,大燕何曾斷過修路?南上北下的路,都不算差啊。百萬計的藩民修了這麼多年,開啟天闢地以來,官道也沒這樣好過。果真有必要再……不是,我的意思是,鐵路修通後,果真有那麼大的效應?如今水路暢通啊。就是這麼點好奇……”
說著,彭琦腦門見汗,心裡頗有些懊悔,言多必失。
好在,賈芸好似未聽出甚麼,只呵呵笑著解釋道:“咱們大燕疆域實在太廣博了,彭大人,我且不說商貨運輸,每快一天意味著多大的利潤,就說運兵……正常行軍,一萬大軍從京城出發南下至粵州,怕是要走二三個月。可有了火車呢?最多,不超過十天!而且這個時間,一定會越來越快!彭大人也是軍中老人,當知其中利害。”
孫乃成在一旁大笑道:“若果真如此,鐵路便是大燕江山的萬世之基啊!好,好!寧安伯放心,兵部一定竭盡全力,要人給人,要鐵給鐵,一定助太子和寧安伯,將鐵路給鋪穩妥了!”
賈芸拱手笑道:“那就多謝孫部堂了!其實不僅用在軍事上,等鐵路修通暢後,南方的各式稻米、水果、海味,都將會大批次的送入北地千家萬戶。而北地的牛羊,也會讓南方百姓解解饞。民生提高了,百姓就能多生養孩子。丁口繁盛了,藩土和外省那些足以將養十倍大燕之民的土地,就有人去耕作了。
如今都道盛世已極,其實眼下才到哪?不過剛剛開始罷了,吃不起肉的百姓還多的是!總有一天,大口吃肉不再是權貴巨賈們的特權。”
……
兵部衙門外,看著賈芸打馬離去,孫乃成神情微妙,左侍郎王澤瑞更是嘖嘖嘆道:“這位寧安伯在京的時日不多,京中各處對其瞭解不深。如今看來,賈家還是出了位英才的。可惜了,只能在內務府打熬,否則以此心性,便是換一身紫袍,也未嘗不能。”
孫乃成微笑道:“子言啊,憑他的身份,還在意一身紫袍?”
王澤瑞啞然失笑道:“也是,方才這位伯爺對部堂和我等,不也是在教誨麼?”
彭琦微微皺眉道:“王大人,寧安伯看著還是寬厚之人。”
王澤瑞擺手道:“彭大人莫要誤會,本官沒有說他不厚道。若是我王家也如賈家那般,大半個後宮都出自王家,本官怕是比他還厚道。敢不厚道麼?
只是,凡天下事,皆要講平衡。可天子的後宮中,卻極不平衡。彭大人,你覺得這是好事?”
彭琦愈發覺得莫名其妙,道:“天子後宮人數雖不廣,只區區二十餘人,但皇子之數卻是冠絕古今。平衡不平衡又有甚麼相干?
王大人,莫怪本官多嘴,看在同殿為臣的份上,本官提醒一言:涉及天子家事,王大人最好莫要多言自誤,否則……”
王澤瑞哈哈笑道:“彭大人多慮了,本官又非老壽星嫌命長,敢於此事上置喙。不過就是想提醒一下,聖上乃萬古難遇的聖君,自不必擔憂後宮失衡,外戚坐大。可到了太子,乃至後繼之君,此例是否能開呢?”
彭琦仍是不解,看向孫乃成,孫乃成呵呵擺手笑道:“子言不過有感而發罷。不過,說的也不是沒道理。邃庵公家裡,雖然二子不顯,並未做官,卻於血脈繁衍一道成就不少。韓家第三代,有不少千金,聽說常往宮裡請安,太子似乎有納韓家女為側妃之意……”
彭琦聞言愕然,還有這種事?!
他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韓邃庵能做出這等事來!
韓家家風之清正,有口皆碑!
王澤瑞意味深長道:“聽說韓家女進宮,不過是為了幫助太子妃接手安濟坊的事,也是經過皇后娘娘點頭的。可太子,未嘗沒有效仿聖天子之心。”
聖天子指著賈家一家的羊毛猛薅,難道太子就指著韓家的來薅?
若果真如此,的確非好事……
效仿聖天子,也不是這樣效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