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軍用來做臨時指揮所的那棟樓房的底層幾乎被大火包圍,粗大的椽木在大火的炙烤下出噼噼啪啪聲,樓上的視窗有濃煙滾出。
樓房起火後,日軍那個被炸斷小腿的傷兵自己爬出了屋子,身邊沒有槍。他斷肢處的上方被醫務兵用一根繃帶勒緊,勒住了大血脈。他看著自己的斷肢,起初想死,但沒有勇氣自殺,被大火逼著爬出了房間,當部隊撤退時,沒有辦法帶走他時,他再想自殺,身邊卻已沒有了槍。有槍一槍斃命也就一了百了,但鑽進大火被活活燒死他真做不到。
所以,當幾名中國士兵一身殺氣騰騰朝他走來時,他覺得自己就要解脫了。
看見中國士兵過來,他眼神決絕,大口喘氣。他一條腿自膝蓋以下被手榴彈炸飛,骨頭斷開,像是被大鐵錘硬砸斷似的,斷腿處粘滿了泥土和硝煙,有一些地方的筋肉和泥土凝固在一起像泥濘裡的爛肉,有的地方被不斷流出的血漿清洗,凸現出絳紅色如蚯蚓般彎曲的血肉。
戰場上沒有完全一樣的傷口,有類似的死亡過程和一樣的最後死亡。
日軍傷兵嘴角閃過一絲悲哀,舉著拳頭朝向四名中國士兵,然後伸出大拇指和食指,眼神決絕地看著四名因仇恨而變得猙獰的面孔。
“pia!”
日軍士兵雖然不會說中國話,但是,開槍的聲音他還是會模仿的。
趙富貴,週二娃,王小湘,鍾家根,見鬼子兵的動作,愣住了。
鍾家根他們一路上設想,這名手中沒槍的鬼子見到他們,要麼是嚇得屁滾尿流在地上亂爬,要麼是哀聲求饒,或者是大聲用日語咒罵。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這個鬼子居然做出這一動作來。
剛才士兵們幫寨子裡婦孺們收斂他們親人遺體時,對鬼子的殘忍行徑無比憤恨。
由於恨透了鬼子的殘暴行徑,所以鍾家根他們早已想出至少六七種惡毒的法子,折磨這個日本兵,他們絕不會讓他快死,要讓他受盡折磨後慢慢流血活活痛死。
面對這名日軍士兵的挑釁,王小湘,週二娃,二人也獰笑起來,斜端著槍,槍尖朝下,快步朝日軍士兵走去。
鍾家根消瘦而稚嫩的臉笑得很溫柔,他邊走邊取下刺刀,將步槍背好,揮舞著刀花“狗日的死到臨頭還囂張,等我先把你的手指頭、腳趾頭一根根剁下來喂狼,然後再挖了你的眼睛在腳底下踩鞭炮,把你耳朵割下來帶回去做戰利品,把你舌頭割掉,牙齒砸光,我看你還囂張不囂張。”
週二娃,王小湘,聽到鍾家根的話,打了個激靈緩下腳步,均想這小子怎這麼狠。
離受傷日軍還有十步距離,趙富貴伸手叫停三人。
“給他一把槍。”
趙富貴對鍾家根說道。
“為什麼?”鍾家根不解地問道。剛才趙富貴救了他一命,否則他早就做了鬼子的墊背。
“我看這名鬼子還算有點血性。我們軍人之間戰場上死拼,但我們都敬重有血性的漢子。”趙富貴緩緩端著槍瞄準日軍士兵,說道,“給他一把槍,他如果是漢子,我們就給他個痛快,否則,任由你們折磨死他。”
鍾家根從後背摘下一把三八大蓋,嘩啦檢查了一下子彈,五顆,然後關上保險,把槍扔給了那名日軍傷兵。
日軍傷兵慘笑,手腕揮動,食指對著趙富貴四人連連“扣動”扳機,嘴裡出“piapia”聲。
趙富貴四人臉色陰沉,死死盯著鍾家根扔過去的那把三八大蓋。
日本士兵掙扎著爬到槍邊,先伸手抓住槍口處,然後把槍口頂在自己的另一條腿上,熟練的退出五顆子彈扔遠遠的。
趙富貴陰沉著的臉上有點變化,隨即一閃而過。
日軍士兵朝四名中國士兵點了點頭。
趙富貴四人依然舉槍瞄準著日軍傷兵。
“啪!”
日軍傷兵把空氣推上槍膛,保險開啟,端起槍,食指搭上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