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尤卡坦之雪(2 / 5)

“遠道而來。換了不少馬。”墨西哥人從他的坐騎上下來,走過來,一隻手隨意地放在他胯側裝在槍套裡的左輪手槍上。雖然本自己身上也帶著一把,但看到一個帶槍人如此友好地接近,他還是覺得有些驚訝。幾年前,在得克薩斯的街道上已經看不到隨身攜帶武器的人了,現在只有牛仔和警察才會配槍。

“是挺遠的。可能我應該坐船過來。從地圖上看,好像沒那麼繞遠。”

墨西哥人點點頭,“你來這兒找人?”

“我要找韋德·錢瑟。”

“要找他,還得向半島內陸再騎馬走半天。如果你願意,我可以把你帶過去。”

本伸出一隻手,“我叫本·斯諾。很高興和你同行。”

墨西哥人點了點頭,“我叫安東尼奧·亞拉斯。我受僱於韋德·錢瑟。”

好吧,本做出決定,如果亮明他的目的地是個錯誤,現在更改也為時已晚。但如果錢瑟真的像傳聞中那般手握大權,本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毫不驚動他的情況下找到他。他們在馬廄旁的一家小窩棚裡喝了些酒,一個髒兮兮的墨西哥人從落滿灰塵的琥珀色瓶子裡倒出了熱乎乎的朗姆酒。之後,他們騎上馬——亞拉斯在前面領路,朝東而行。

他們騎馬行進了幾個小時後,稀疏的灌木叢明顯被雨林所取代。天氣也越加暖和,陌生的藤蔓植物和熱帶氣候下繁茂生長的樹叢,將他們所走的小路遮蔽得越加幽暗。本這輩子從未到過這種地方,已經感到厚重的襯衫難受地貼在他的面板上。前額上的汗珠閃閃發亮,騎在馬背上是如此地不舒服,他甚至開始感謝偶爾斜生而出、茂密低矮的灌木叢,這令他們不得不下馬,牽著馬匹,緩慢步行。

“這種路還要走多遠?”途中,本詢問亞拉斯。

“不遠了,”墨西哥人答道,“我們離遺址越來越近了。”

“你對這個國家瞭若指掌。”

“我從出生就住在尤卡坦。到現在已經三十八年了。在我之前,我父親和祖父也是。我父親曾經告訴我,我們家族是巴託洛米奧·哥倫布——克里斯托弗·哥倫布的弟弟的後裔。”

本點點頭,“在北方,我的國家,有些人的祖輩是移居美洲的清教徒。我想,作為哥倫布弟弟的後裔,也算是一種榮耀。”

亞拉斯聳了聳肩,“他可不是什麼好人。克里斯托弗任命他管理西印度群島,而他主要的政績就是引進尋血獵犬來追蹤並屠殺反對他統治的原住民。他偷了他們的金子,讓他們做奴隸。”

“你受過不少教育。”

墨西哥人哈哈大笑,“我坐在爸爸的膝頭,就聽他講巴託洛米奧的故事了。”

“但你的英語講得很好。”

“我是在墨西哥城上的學,而且我去過你的國家。是個好地方。”

“告訴我,韋德·錢瑟在這兒想幹什麼——建立一支印第安軍隊嗎?”

亞拉斯聳聳肩,此時,他們走出了矮木叢,他輕鬆地翻身上馬,“我想,他只是要試圖重建瑪雅文明的輝煌。他是位偉大的領袖,偉大的將軍。”

“他是泰迪·羅斯福組建的莽騎兵的一個逃兵。”話一出口,本就意識到他又犯了一天中的第二個錯誤。雖然這個墨西哥人看起來很友善,但他的立場還不得而知。

但在這個話題被他們面前突然變寬的小路打斷了。這裡,一座被藤蔓覆蓋、巨大的千年金字塔巍然聳立在雨林之中,猶如舊時西班牙軍隊一般擋住了去路。一段殘破的石階一直延伸到金字塔的最中心,本想起他曾經在某本書上讀到過關於大祭司用活人祭祀未知神靈的故事。“太驚人了,”他喘息道,“實在太驚人了!”

“尤卡坦有很多這樣的遺蹟,”亞拉斯告訴他,“曾經高度發達的文明如今僅留下這些。有時候我想,我們已經進入二十世紀了,我們的文明會留下什麼呢?”

他們騎馬繼續前行,幾個小時後,終於一絲帶著鹹味兒的空氣吸進了本的鼻孔,“我們離海不遠了。”

“沒錯兒。我們漫長的旅程也終於要結束了。你很快就能親眼見到韋德·錢瑟了。”

雨林漸漸稀疏,他們來到了一片平坦的開闊地帶,大約延伸了一英里,與海相接。在岩石峭壁的邊緣,聳立著許多或古老或現代的建築——另一座瑪雅金字塔,還有一座同樣古老的平頂石頭建築。在這些遺蹟中間,搭建了一些窩棚和房子。等他們靠得更近一些,本看到一些印第安人走出來,朝他們迎上來。很多人手裡拿著現代來復槍。有錢瑟這樣的將軍,他們一定已經知道如何使用槍支了。

本跟著亞拉斯,經過緊盯著他們的印第安人,進入了金字塔旁的那棟古老的石頭建築。地底下,在地底深處,海浪衝擊著岩石,騰起的一股股鹹鹹的水霧包裹著他們,他推測,這裡的風一定總是這麼強勁。

令人驚訝的是,建築物內部裝飾得很現代,破碎的石磚已經用刨過光的漂亮木材加固過了,木頭大概是從鄰近的雨林中伐來的。他們穿過了兩間外室,之後,亞拉斯便留下本一個人等待,自己去找韋德·錢瑟了。沒等多久,墨西哥人很快就回來了——後面跟著的就是讓本·斯諾跋涉九百多英里來見的男人……

韋德·錢瑟是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還不到三十歲,看起來更像是個律師,而不像將軍或是槍手。即使是他下頜上的稀疏的鬍鬚和胸前三枚閃閃發亮的勳章也無法驅散這種錯覺——他不過是個化裝舞會的參加者,一個身著臨時服裝的話劇演員。但他的腰間卻掛著一把軍用手槍,一雙黃眼睛中透著危險,當你注意到這些,就會更改稍早之前得出的結論了。至少,站在這個幾乎比自己年輕十歲的男人面前,本是這樣的。乍看之下,韋德·錢瑟這個男人看起來人畜無害,僅憑這點,他就可能很危險。

“你不遠千里跑來見我,”他一邊說,一邊伸出一隻手致意,“我能為你做什麼嗎?”

本對他露出一個表示友好的微笑,“是這樣,我騎著馬,一路上聽了很多關於你的傳聞。我想起我認識你在得克薩斯時的一個朋友,就想著我可以順道過來,給你帶個好。”

黃眼睛中透出冷酷,“我在得克薩斯沒有朋友。在其他地方也沒有。”

“那人名叫萬特納。”

韋德·錢瑟笑了,嘴唇邊透著一絲冷酷,“斯諾先生,現在有三架來復槍瞄準你的後背。如果萬特納派你來刺殺我,我向你保證你再也不能把槍從槍袋中拔出來了。”

本稍微把帽子向上推了推,露出濡溼的前額,“我不是僱用殺手,錢瑟。我來,只是想知道關於你的那些傳聞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

亞拉斯不知從什麼地方端來了三個大玻璃杯,“先生們,我想我們可以喝點兒涼的。涼飲料降火氣。”

韋德·錢瑟緩和下來,倒了一杯。他在一張木製雕刻的椅子上坐下,示意本也坐下,“原諒我,我這個主人有違待客之道。請坐。”

“就說你在這兒想幹什麼,錢瑟?”本問他。

蓄著鬍子的年輕人擺擺手,“我想組織革命。尤卡坦,墨西哥,可能幾年之內拿下整個中美洲。我能做到。”

“在印第安人中,你到底握有什麼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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