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2 / 3)

“完全可以。我希望你能寫上一封信,給你的主子,告訴他們法國國王很有可能命令他們恢復向我提供保護費。如你所知,這些保護費是他們毫無道理,毫無理由地停止了的。一旦法國國王下了命令,他們是會照辦的。依我看來,自覺自願地去做某件事比被強迫去做要好得多。”

馬基雅維裡停頓了一會兒,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他知道他說的每一個詞都會帶來危險。當他再次開口的時候,他用一種儘可能討好的口吻說道:

“閣下用兵和交友都顯出過人的智慧,但在保護費這件事上,閣下不能夠和那些窮得只有自己和幾個嘍囉可以出賣的僱傭軍首領相提並論。閣下是義大利的實力派人物之一,我們和您結成聯盟,才符合您的身份,而不是將您像僱傭軍一樣對待。”

“我會把這筆保護費看成是一種榮譽。”公爵彬彬有禮地回答道。“我說,書記官大人,我們完全可以做一些對我們雙方都有好處的安排。我是一個職業軍人,因為友誼和你們的城邦結成一體。你的主子拒絕我的請求對於我而言是一種藐視。我很有信心地說,我可以為佛羅倫薩效力的能力不遜於任何人。”

“我要斗膽指出,如果閣下掌握了佛羅倫薩四分之三的部隊,那麼對我的政府而言,她就沒有什麼安全可言了。”

“這麼說你是懷疑我的誠意囉?”

“完全不是。”馬基雅維裡回答時竭力裝出一副熱誠的樣子。“但是我的長官們處事都很謹慎小心,他們不會採取一步他們可能會後悔的行動。他們是想和所有的人保持和平。”

“書記官大人,你聰明過人,不會不知道,唯一能夠確保和平的辦法就是為戰爭做好準備。”

“我毫不懷疑我的政府會採取適當的步驟來應對可能發生的情況。”

“你是說透過僱傭其他的軍事首領來為他們效力?”公爵尖銳地問道。

這正是馬基雅維裡在尋找的一個機會。他了解瓦倫丁諾公爵易於在瞬間發怒,一旦發洩完怒氣之後會不屑地打發走發怒的物件。馬基雅維裡想盡快離開此地,顧不上會不會惹公爵發怒了。

“我有充足的理由相信,這確實是他們的意圖。”

讓他驚奇的是,公爵大笑了起來。他從椅子上起身,背對著火爐,帶著十足的愉快心情回答馬基雅維裡。

“難道在當前這種風雲變幻的時候,他們還以為可以保持中立?當然他們都是有頭腦的人。當兩個相鄰的國家開戰的時候,其中那個和你有著友好關係的國家會認為你有義務出手相助,而一旦你未能履行你的義務,他會對你不滿。另外那個國家會因為你的膽怯和缺乏勇氣而鄙視你。這樣一來,對於其中一方而言,你是一個沒有用的朋友,對於另外一方,你是一個無足畏懼的敵人。

“保持中立是一種這樣的情況:中立的一方可以幫助一方,也可以幫助另一方。但是到了最後,他會發現,他不得不加入混戰,而在此之前,如果他早早決定加盟一方的話,他會顯得十分果斷,而且有尊嚴。請相信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一方而加盟,永遠會是一個明智的抉擇。因為到最後總有一方會得勝,而得勝的一方會對你造成威脅。因為,到了那個時候,誰還會來救你呢?你會舉不出任何理由來讓別人援助你,而且事實上也不會有任何人來向你施以援手。獲勝的一方對一個無法信任的朋友不會覺得有任何用處。被打敗的一方也無力向你施援手。而且即使他可以的話,他也不會救你。因為在此之前,如果你發兵馳援就能救了他,但是你卻按兵不動,看著他被人家打敗。”

馬基雅維裡現在實在是沒有心情聽公爵講有關中立的長篇大論。他只是希望,到此為止,公爵已經講完了他要講的話。但是他意猶未盡。

“不管戰爭的風險是什麼,保持中立的風險更大。中立將你變成了一個仇恨和唾棄的物件,早晚那個覺得可以動手將你收拾的人會對你下手。而另一方面,如果你幫助其中一方贏得了戰爭,儘管戰勝的這一方會力量強大,使你有所畏懼,但是你是同盟國,所以勝利的一方欠你人情,你也使得這個戰勝國不得不與你保持友好的關係。”

“難道說,閣下憑著自己的經驗,會認為,人們對於往昔所受到的恩惠是如此感激涕零,以至於他們可以運用他們的力量加害於恩主的時候,他們會由於感恩而心慈手軟?”

“勝利從來不是涇渭分明的,沒有一個戰勝者可以背棄自己的朋友。最好還是公平地對待自己的朋友。”

“但是如果你支援的那一方失敗了呢?”

“這樣一來你對於你的盟友來說就更為重要了。他會盡全力來協助你。一旦時來運轉,你們就可以同享富貴了。所以,無論你如何看,中立是愚蠢的。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如果你能夠將我在此分享的一點治國之道傳達給你的主人,將會是一件明智之舉。”

說完這些話,公爵重新坐回椅子中,一邊伸出手來烤火。馬基雅維裡,鞠了一躬,正準備退出,公爵又開口向阿加皮託·德·阿馬利亞說道:

“你有沒有告訴書記官大人,他的朋友波那羅蒂在佛羅倫薩被耽擱了,一時半會兒到不了這裡?”

阿加皮託搖了搖頭。

“我不瞭解此人,閣下。”馬基雅維裡回答道。

“沒關係。就是那個雕刻家。”

公爵看著他,眼中帶著笑意。馬基雅維裡猛然間猜到了這個人可能是誰。他曾經寫信向比亞喬要錢,比亞喬在回信中告訴他,錢會由一個叫米開朗琪羅的人帶來。但這個名字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但是公爵的這句話意味著他的物品被搜查過了,而且明顯是在塞拉菲娜的幫助下。他慶幸自己已經將重要的檔案存放在了安全的地方。在他的住所他只放了一些無關緊要的檔案,其中包括比亞喬的來信。

“佛羅倫薩有許許多多的雕石匠,閣下,”他冷靜地回答道,“我不可能認識他們所有的人。”

這個米開朗琪羅是個有本事的人。他用大理石雕了一個丘位元,埋在地下,不久之後石像被挖出來後,被認為是件古董,聖·喬治奧主教買下了它,但是當他發現這是一件贗品時,就把它還給了賣主。最後它到了我的手裡,我把它作為一件禮物送給了曼圖亞侯爵夫人。”

“閣下準備向他訂做一件雕刻品,以便和萊昂納多[1]為米蘭公爵所制的那件媲美嗎?”

這句巧妙的回答顫抖著穿過空氣,公爵身邊的秘書們都驚得目瞪口呆,一齊看著公爵,看他會如何應付。那件弗蘭切斯卡·斯福查騎著馬的雕像,被許多人認為是萊昂納多的代表作。當特雷福爾齊奧元帥攻入米蘭城時,這件雕像被毀於兵災。弗蘭切斯卡的兒子,羅德維科·伊爾·摩羅,那個為雕像開光的人,一個像切薩雷·博爾賈那樣的僭主,被趕出了城邦,如今是羅克斯城堡中的一名囚犯。馬基雅維裡這句話是明白無誤地向公爵指出,他的處境是多麼地危險,而且,一旦他的好運拋棄了他,他會摔得多麼地慘。公爵大笑起來。

“不是那樣。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讓這位米開朗琪羅先生去做。這座城市的防禦工事實在是太差了,我預備讓他來繪製一套新的築城計劃。既然你提到了萊昂納多,我想讓你來看一下他為我繪製的肖像。”

他向一位秘書做了一個手勢,秘書隨即離開了房間,很快就拿了一疊檔案進來交給了公爵。公爵於是一張一張地拿給馬基雅維裡看。

“要不是你告訴我這是你的肖像,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他畫的是你。”

“可憐的萊昂納多,他實在是沒有太多的天賦來把一幅肖像畫得像本人。但是作為繪畫,我認為它們還是有價值的。”

“也許是這樣,但是我還是認為以他的才能,讓他浪費時間來畫畫和製作雕像還是太可惜了。”

“我敢向你講,他一旦為我服務,將不會再從事畫畫和雕刻這類的事。我曾經派他去龐比諾排幹一些沼澤地,後來他還去了切斯納和切塞納提科開鑿過運河和建設過一個海港。”

他把肖像畫還給了秘書,用一種優雅的方式把馬基雅維裡打發走。馬基雅維裡不無醋意地注意到,公爵優雅的風度,一點也不比法國國王差。阿加皮託·達·阿馬利亞陪他走出了公爵的辦公室。在過去的一個月當中,馬基雅維裡使盡了辦法企圖贏得這位首席秘書的信任,他和科隆納的一個顯貴的羅馬貴族家庭有親戚關係,這個家族是渥西尼家族的對頭,所以馬基雅維裡估計阿加皮託有可能傾向於佛羅倫薩政府,因為渥西尼也是佛羅倫薩人的敵人,他不時地捅一點訊息給馬基雅維裡,後者就根據其可能性的大小判斷其真偽。當下他們正在穿過用來舉行各種儀式的禮堂。阿加皮託突然拉起馬基雅維裡的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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