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
“別搞錯了,不是諸侯家的公子。我不知道實際上字怎麼寫。公子是雙目失明的女人,對,就類似巫女。公子呢,會降靈,降生靈或死靈。”
“降靈……?”
“你不知道嗎?就是召來死人或身在遠方的……讓他們附身啊。那是叫靈魂嗎?還是什麼?在像這樣的茶杯裡倒水,用紙捻攪拌,然後召喚。”
“召喚……靈嗎?”
“是啊。然後公子會變成召來的人,替他們說話。”
是迷信哪——寬作老翁說:
“那種就是迷信吧?”
“唔……”
應該算是吧。
“神佛姑且不論,可是靈的話……”
“不,村裡的人也都說那是迷信,所以就是迷信啦。還有啊,像是被蜂蜇到的時候,我們會念三遍‘蜂忘了平家狩獵蜂巢的弓矢之恩嗎?阿毗羅吽欠娑婆訶’。這麼一來,就不會腫得太厲害。晚上老是尿床的小孩,就讓他揹著被褥,在屋子周圍繞上三圈,這樣一來就會治好。”
“真的嗎?”
天知道——老人冷淡地說:
“是迷信。”
是迷信吧——寬作老翁強調說。
“這種不就叫作迷信嗎?”
“唔……”
這類行為確實全被稱為迷信吧。
啪哧,炭火爆裂。
“那些東西怎麼說,都沒有根據,對吧?”
“唔……應該是吧。嗯,該說是沒有理由還是……”
“道理說不通,對吧?這我懂,就連我這種老古董都懂。不管在屋子周圍繞上多少圈,會尿床的孩子還是會尿床。簡而言之,道理說不通的事就是假的,是歪門邪道。難道不是嗎?”
老人說得沒錯吧。
然而寒川沒有應聲。
“你說的那個根本,是不是就是道理說不通的?管他是念咒還是祈禱,都不可能治好疾病。病可不是一句‘病由心生’就可以解決的。要是那樣的話,就不會有人求神問卜了。更別說什麼想要錢、想要討媳婦,這些事情問神明又有什麼用?”
“這……說得沒錯。”
那就是迷信啦——寬作老翁說:
“相反的,根本以外的地方——宗教啊信仰那類道理說得通的東西,唔,就會被認為是好的,對吧?什麼某某宗,或者哲學、道德那類的,會被當成是好的,喏,不是嗎?”
或許是吧。
寺院和神社原本都不是為了帶給人們現世福報而設的。寺院應該是出家僧修行的場所,神社是祭祀神靈的神聖場域。然而人們卻闖進裡面,自私自利地傾訴些想要致富、想要變聰明的願望,說起來,這應該是錯誤的行為吧。即便它負有驅除災厄、鎮護國家、守護眾生的任務,也是一樣。
“那樣的話,”老人不悅地撇下嘴角,“戒律、教義那些東西雖然被當成好的,但在根本的地方,不也一樣是迷信嗎?那神佛什麼的,也算是迷信的一種吧?難道不是嗎?寒川先生。”
“呃……唔……”
老人斬釘截鐵地斷定,寒川總覺得有些抗拒。寒川立志成為理學博士,而且也不認為世上真有神佛,但還是無法像那樣全盤否定。這樣否定令他感到內疚。
或者說覺得寂寞。
“不是迷信不迷信的問題,而是……呃,心的問題吧。或者說觀念上的事物……”
“所以說啦,這跟剛才的靈什麼的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靈……嗎?”
“幽靈是迷信吧?”
“是啊。”
確實……這年頭應該沒有人會真的相信有幽靈吧。不,但也沒有人完全否定。簡而言之,這是<b>無關緊要</b>的問題。
掙扎求生的時期太長了。
戰爭期間,真的是勉勉強強才能換得不死。
無論在戰場或後方,死亡隨時阻擋在眼前。處在隨時可能會被殺的迫切狀況中,根本無暇害怕什麼幽靈吧。
而到了戰後,整個國家全面進行重建工作。對於死去的人,每個人應該都懷有深切的哀悼,但走錯一步,被哀悼的可能就是自己,這也是事實,因此沒空去管什麼死靈亡靈。
對於拼命求活的人,死人也無從干涉吧。也沒聽說過士兵的亡靈、死於空襲的人的幽靈這一類的傳聞。直到社會恢復平靜,才總算稍微聽到一些靈異說法。
“如果幽靈是迷信,那神也是迷信啊。喏,你知道那邊的……”
老人用下巴比了比。
“那邊的神社裡祭祀的是誰嗎?”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