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女媧(1 / 4)

最後,溫柔的水月姑娘並沒能拉住橫衝直撞的楊小驢子。到底是讓她衝到凡人們面前了。

凡人們瑟瑟抖。

楊夕蹲下來,面對著剛才那個喊出聲來的小夥子。小夥子面板黝黑,眸子還清亮,額頭上卻已經有了一道道深深的溝壑,像一隴隴未曾芽的乾硬黑土。

“多大了?”

小夥子許是個慫的,剛剛面對柔軟素淨的水月,捂都捂不住的高聲喊出來。卻在看到異色雙瞳的楊夕時,縮成了一團風中顫抖的黑炭。

吶吶道“十六了。”

還是個小孩子吶……楊夕想著,抬起手,用力撫了撫他額頭上的皺紋。然而那深深的皺褶就像烙在面板上一樣,怎樣都無法稍稍展開。

這是愁苦的生活印上去的。

“飢餓,勞作,愚昧,刻在面板上,融進血管裡,昭示著他們祖祖輩輩的卑微……

“你們在此求道,夙興夜寐,奮不顧身,是為了從平地爬上風景獨好的山峰,讓清風吹過兩袖,用雙眼去丈量大地的廣袤。而他們掙扎一生,並不你們更憊懶,或許只是為了從泥濘的沼澤裡爬出來,爬到你們人生起點的平地上……活下去。”

山河博覽課上的老師,曾經這樣解讀南疆十四州這片土地。那位師傅有一雙永遠也展不開的眉頭,彷彿天下間的憂事都被鎖在了那半寸之地。據說,這位外門出身的土系修士,常年遊走在大6最貧瘠的土地之間,幫那些邊民做一點事情。

楊夕不記得他的名字了。

只記得他深沉憂鬱的眼睛,還有常年乾燥唇紋很深的嘴,楊夕從那兩片薄唇之間,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是“如果有一天遇到南疆十四州的邊民,請試著對他們好一點。”

那堂課之後,海怪爆,這位有著憂鬱雙眼的老師,在一次支援邊民的任務中,再也沒有回來。

也沒有屍,在崑崙的名冊上,只能被記做“失蹤”。

而崑崙外門的失蹤,其實很多時候都代表了叛門不歸……

彼時的楊夕,少年輕狂,對於旁人的描述,其實是不盡信的。

再苦的貧民,還能比一個任人買賣的丫頭,天生的階層所賦予的枷鎖更難掙脫嗎?

然而這竟然是真的。

楊夕的手掌還搭在小夥子的額頭上,明明是個更瘦小的姑娘,可那小夥子的態度,就像被一個嚴厲的長者按住了。

“平時在家裡,都幹什麼?”

小夥子瑟縮了一下,似乎是想逃開楊夕的手。

卻不知是抵不住那溫軟手掌的溫柔誘惑,還是屈服於“仙人”長者的淫威。最終還是安靜的讓腦袋留在了楊夕的手心兒裡。

一口話說得很土氣“拉犁,挑糞,撿秸秸……還有……還有扒鹽

。”

“秸秸,是什麼?”楊夕問。

小夥子喏喏的說“就是乾草,柴禾棍,拿來燒的。”

“為什麼是撿柴,不砍嗎?”

“鐵器,是隻有官家才有的吶……”

楊夕點了點頭。

又問道“什麼是扒鹽?”

“我們村子,過去一座林子,有個鹽坑。背了鹽板回來,可以跟官家換吃的……”

“就是鹽礦?”

小夥子有點懵,愣了愣,才依稀從記憶裡翻到了偶然聽管家講過的詞彙,“對,是礦。”

楊夕兩眼深沉的盯了他半晌,忽而平平的問道“有礦的地方,那你們應該不窮。”

小夥子徹底說不出話了。

從他出生的時候,村子不遠就是有鹽礦的,可是從他出生的時候,他們村子就是窮的。他沒出過遠門,不知道富是個什麼樣子,但往來路過的貨郎們,擔子裡的東西,身上的布料,想來那就應該是不窮。

可他不知道,有礦和不窮有什麼關係,於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有礦的地方,官家不會窮。老百姓嘛,不一定。”一個獨眼的老伯忽然搭腔,說話的時候低著頭,偶而翻起眼睛,看著楊夕等人的眼神,明顯的與其他村民不同。

不那麼畏縮,不那麼恐懼,卻帶著更明顯的反感。

“我們那旮靠著無妄海嘛,鹽是不缺的。可是採鹽的地方險,一般人家這麼生性的小夥子都捨得放去。”

他用力的揉了一把“扒鹽”小夥兒的腦袋,小夥子的腦袋垂得低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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