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夕在焦則身邊跪下來,我住他那隻微微顫動的手。
在她手心裡寫道“我來了。”
焦澤那隻一直顫動的手,忽然停了一下,隨即,緊緊的反握住了楊夕。
楊夕用一根食指在他手心兒裡寫“人偶術。”
焦則更用力地握緊了楊夕的手。
楊夕便知道他明白了。
靈力凝成的晶瑩絲線,從楊夕的手心兒裡鑽出來,纏上交則蒼老的手指。
一老一小的雙手並沒有鬆開,緊緊相握,仿如傳承。
楊夕跪在焦則的身邊軀體,軟軟的低下了頭。
焦則的識海里,一片勝錦的繁花。
八百級長階,點綴著稀疏幾座精緻的亭臺。長階兩側,是蜿蜒纖細溪流,幾點落紅伴著流水,輕快而下。
拾階而上。
並無鳥語,卻在安靜中有陣陣花香縈繞。
楊夕被震撼了,這種精緻真實的識海,她只見過花紹棠的。
衛明陽的識海她見過,那也是森森的一片黑暗,最多有些地面的影子。
而焦則的實力比衛明陽弱了不只一籌,怎麼識海的修煉竟然這樣好?
又一細想是了,焦則與九薇湖同出一門,九薇湖可是崑崙山的識殿殿主,幻術院主,曾經的無色峰主。
哪一項不是神識彪悍得來?她的同門師弟,又能差得到哪裡去了。
太真實了……
掌門的識海里,還在青翠的竹林裡,盤了一窩明顯不合常理的鳥蛋。
而焦則的識海,卻連臺階上的每一絲紋路都清晰非常。楊夕一級一級的摸過去,並無重複。
就好像在這世上的什麼地方,真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而識海的主人對它無比熟悉,把它照原樣複製出來,夜夜入夢。
廣闊真實的識海中,楊夕在階梯的中段終於見到了人影。
紅柱綠頂,居中坐著一個文文弱弱的青年,行雲流水的泡一壺花瓣茶。
青年抬眼,瞟見走過來的楊夕,提起青泥小壺斟了一杯香氣濃郁的紅色花瓣,輕輕推到面前“嚐嚐。”
楊夕幾乎有點不敢接受這高雅精緻的饋贈,拱了拱手“對不住,我是過路的。我想問問……”忽然卡住了一下,想了一想,斟酌道“此間的主人,身在何處?”
青年笑了起來,眯起眼。
有點小小的風流,小小的俊俏,風華正茂。
“你再看看?”
楊夕盯著那眉眼,細細的瞧去。單眼皮,眉形纖秀,鼻樑不夠挺,嘴唇很薄。這是有點寡淡,卻很禁得起細瞧的相貌。
越看越覺得眼熟,聯絡青年異常的反應,目光順著那白色法袍向下,終於看到他屁股下面坐著的,赫然是識海的“魂眼”。
楊夕震驚的睜大眼“你是……”
“小傻子,識海里哪能練出活物來。見著活的,自然就是主人了。”
焦則笑得更開心了,肩膀都抖了一抖。
眼前的青年,看起來是那麼容易快樂,唇邊的酒窩,眼角的弧度,依稀可以看得出,是個喜歡看人出醜的壞心眼。活脫脫是各家師門長輩,最喜愛的小弟子,最受寵的淘氣包。
怪不得這一路過來,聞得花香,卻不見蟲鳴。
楊夕也想陪著笑一笑,卻無論怎樣扯動嘴角,都不能應景。
她當然知道,人內心所認為的自己,和旁人所看到的形貌並不一樣。
世上最難摸透的就是人心。
可是她用盡她貧瘠的想象力,也不曾想到,鶴雞皮,心如死灰的焦管事,青春年少時也曾有過銳意的風華。
下意識的,就想低頭看一看自己的模樣。又恍然想起,自己所見到的神魂與旁人所見到的並不一樣。自己見到的,會被自己的想法修正,而旁人眼中的,則是潛意識裡心底深處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