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2 / 3)

方茹與秋香合唱一幕送別的戲,方茹這幕戲本就唱得入木三分,再加上李延年的琴聲,立在公主下首兩側的兩個女子眼眶都有些發紅。公主神色也微微有些發怔。

方茹和秋香還未唱完,門就被人拉開,公主的僕從道:“霍少爺求見公主。”他話還沒完,霍去病已經大咧咧地走了進來,公主笑道:“你還是這急脾氣,被你舅舅看見又該說你了。”

霍去病隨意行了個禮,笑坐到公主下首,“他說他的,我做我的,實在煩不過,躲著點也就行了。”

公主道:“躲著點?你多久沒有給你舅舅請安?我怎麼記得就過年時你來拜了個年,日常都專撿你舅舅不在時來,這都快半年了,好歹是一家人,你……”

霍去病忙連連給公主做揖,“我的好公主舅母,您這就饒了外甥吧!進宮被皇后娘娘說,怎麼連一向對我好的舅母也開始說我了?以後我可不敢再去公主府了。”公主搖搖頭,繼續聽歌。

公主一扭頭,霍去病的臉立即從陽春三月轉變為寒冬臘月,冷著臉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最後狠狠地盯向我的眼睛。

我裝作沒看見,側頭看向方茹她們,他卻目光一直沒有移開。好不容易捱到方茹唱完,方茹、秋香、李延年三人都跪在下面等候公主發話,他的目光才移開。

“唱得很好,琴也彈得好,不過本宮不希望這出歌舞再演。”方茹、秋香聞言,臉上血色立即褪去。

公主看向我,我忙起身跪到公主面前磕頭,“民女謹尊公主旨諭。”

公主笑著點了下頭,揮手讓方茹她們退下。她細細看著我,點頭讚道:“好一個花容月貌,偏偏還有一副比干心腸,也算有勇有謀……”

霍去病起身走了幾步,挨著我並排跪在公主面前,打斷了公主的話,“去病要給公主請罪了。”說著請罪,臉上神色卻仍是毫不在乎。公主驚訝地笑道:“你也會有錯處?你們去看看今日的日頭是否要從東邊落了。”兩名侍女行禮應是,低頭退出了屋子。

“此事說來話長,還要從去病和這位金姑娘初次相識講起……”霍去病一面說話,一面在袍袖下探手來握我的手。

漢朝服飾講究寬袍大袖,我們垂手跪下時兩人的衣袖重重疊疊在一起,正好方便了他行事,我驚覺時,他已經碰到我的手指,我立即曲中指為刺去點壓他的曲池穴,他笑對著公主說話,手下反應卻很是迅速,避開我中指的一瞬掌壓我掌心,然後立即合攏將我的手收到了他掌中。

他還挺得意,笑著側頭瞟了我一眼,手輕捏了下我的手。我抬頭看向公主,公主正聽到緊張處,盯著霍去病,眼睛一瞬不瞬,似乎她也正在被沙盜長途追擊,生死一線。

我撤了力氣,手放軟盡力縮向他掌中,他說話的聲音微微停頓了下,側頭微帶納悶地看了我一眼。

我低垂著頭跪著,一動不動,慢慢但用力的把我的指甲掐向他手心,拜紅姑所賜,我有三個指頭是“纖紅玉指長”。他眉頭皺了下,我嘴角含著絲笑,倒看你忍得了多久。

“……可我們又迷路了,沙漠中沒水又不認識路,肯定是九死一生的……哎喲!”他忽地一聲慘叫,公主正聽得入神,被他一聲慘叫嚇得差點跳了起來,我也被他嚇得手一抖,緊張地看向公主,再不敢用力。

公主驚問道:“怎麼了?”霍去病依舊握著我的手不放,“覺得好象被一隻心腸歹毒的蠍子咬了口。”公主一驚就要起身,我忙回道:“這屋子裡點著薰香,公主來前又特意仔細打掃過,任何蟲蟻都絕不會有。”

公主卻仍舊是滿面驚色,想起身的樣子,我無奈下,求饒地看了霍去病一眼,輕輕捏了下他的手。

霍去病笑著說:“啊!看仔細了是不小心被帶鉤颳了下。”公主神色放鬆,笑看著他道:“毛手毛腳的,真不知道你象誰?後來呢?”

霍去病繼續講著,我一肚子火,欲再下手,可指甲剛用力,他立即叫道:“毒蛇!”我一嚇趕忙縮回。

公主疑惑地問:“什麼?”他一本正經地道:“沙漠中毒蛇,毒螞蟻,毒蜂什麼的不少,又很喜咬人,不過只要你一叫,他們就不敢咬了。”公主一臉茫然,莫名其妙地點點頭,他又繼續講他的沙漠歷險記。我心裡哀嘆一聲,算了,形勢比人強豈能不低頭?由他去吧!他也鬆了力道,只是輕輕地握著我。

等他一切講完,公主看著我問道:“你說她編排這個歌舞是為了引你注意?”他道:“正是。”說完也側頭看著我,眼睛卻第一次寒光逼人,冷厲的脅迫,握著我手的力道猛然加重,真正疼痛難忍,我腦裡念頭幾轉,忙也應道:“民女膽大妄為,求公主責罰。”他眼光變柔,手上的力量散去,看向公主道:“這所有事情都是因去病而起,還求公主饒了去病這一次。”

公主看看他又看看我,輕抿著嘴角笑起來,“好了,都起來吧!本宮本就沒打算怪罪金玉,也管不過來你們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你自個瞎忙活一通,本宮倒樂得聽個故事,只是第一次聽聞有人竟然能驅策狼群。”

霍去病滿不在乎地道:“這沒什麼希罕,走獸飛禽與人心意互通古就有之。春秋時,七十二賢之一,孔子的弟子公冶長就精通鳥語,後來還做了孔子的女婿。舅父因自小與馬為伴,也是極知馬性,驅策如意。西域還傳聞有能做主人耳目的鷂鷹。”

公主釋然笑道:“是呀!你舅父的那匹戰馬似乎能聽懂你舅父說話,你舅父只要抽得出時間就親自替它刷洗,有時邊洗邊說話,竟然象對老朋友,我看你舅父和它在一起時倒比和人在一起時說得話還多。”

我試探著抽手,霍去病未再刁難,只是輕捏了下就鬆開。我向公主磕頭謝恩,他也俯身磕了個頭,起身坐回公主身側。公主看著他道:“你去年說著去山裡狩獵,原來卻是跑了一趟西域,這事若被你舅舅知道,不知道如何是好?”

霍去病哼了聲:“皇上許可了的,誰敢說我?”公主輕嘆一聲,對我道:“本宮歌舞看過,故事也聽完,喚她們進來服侍著回府。”我忙行禮起身喚侍女進來。

我跪在門前直到公主馬車行遠,人才站起。霍去病轉身看向我,我沒有理他,自顧向回走,他追了上來。我進了先前接待公主的屋子,坐在公主坐過的位置上默默出神,他陪我靜靜坐了會,忽地身子一倒,仰躺在矮榻上,“什麼感覺?”

我道:“有點累,每句話都要想好了才能說,可偏偏回話又不能慢,跪得我膝蓋也有點疼。”

他笑起來,“那你還打扮成這個樣子?幸虧我聽公主來,忙趕了過來,否則真是罵死你都挽不回。”

我道:“你多慮了。”他猛然坐起,衝著我冷笑道:“我多慮?公主把你獻給皇上時,你就是十個比干心腸也沒有回頭地。”我笑道:“如果有更好的呢?”他一愣,“誰?這園子裡還有未露面的姑娘?你究竟想幹什麼?”

我看著他道:“今日不管怎麼說,都多謝你一番好意。我現在問你件事情,如果從我這裡,有人進了宮,你會怪我嗎?”

他淡淡笑起來,又仰躺回榻上,“姨母在皇上眼中已是開敗的花,各地早就在選宮女,朝中的有心人也在四處物色絕色,不是你,也會有他人。正因為如此,公主也一直在留心,皇上駕臨公主府時,公主都召年輕貌美的女子進獻歌舞陪酒侍奉,也有人被皇上帶回宮中,奈何總是差那麼一點,兩三次侍寢後就丟在了腦後。‘生女無怒,生男無喜,獨不見衛子夫霸天下?’一首樂府歌謠,唱得有幾分顏色的都想做衛子夫,可有幾個人有衛子夫當年的花般姿容和水般溫婉?”

我道:“更沒有幾個人有衛大將軍這樣的弟弟和你這樣的外甥。”他笑向我拱了拱手:“我就算在外吧!衛大將軍眼中我就一個紈絝膏粱子,飛揚跋扈,奢靡浪費,衛大將軍恨不得能不認我最好。”

我笑著反問道:“你是嗎?”

他也笑著反問道:“你覺得我是嗎?”

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有些納悶地問:“公冶長當年因為精通鳥語曾被視作妖孽投進大牢,孔子為了表示公冶長絕非妖孽才特意把女兒嫁給他,你既然擔心我會被看作妖孽,怎麼還把大漠中的事情告訴公主?”

“如果當年只有我一人,此事我是絕不會再提,可隨我一同去的人都目睹了你驅策狼群,皇上也早知道此事,瞞不瞞公主無關緊要。”我點點頭,人果然不能事事思慮周詳。

他道:“餵我幾個果子吃。”我將盤子擱在他頭側,“自己吃!我可不是你府中的丫頭。”他笑著來拉我的手,“我府中要有你這樣的,我何苦到你這裡來受氣?”我揮手開啟他,肅容道:“如今正好沒人,屋子也還寬敞,我們是否要比劃一下?”他長嘆口氣,又躺了回去,“你這人慣會煞風景。”

我道:“你是不是在府中專會與丫頭調情?”他笑睨著我道:“你隨我到府中住幾晚不就知道了?”我哼了一聲,未再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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