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囍(二)

沈家,是曾經村子裡的大戶人家,但等傳到沈華父親沈翼那一輩,基本上就已經分文不剩了。沈家大公子沈華的童年十有八九是在捱餓中度過的。不過這沈家人的思想倒是前衛,饒是家中貧寒如此,他們依舊讓沈華讀書練字,少有喊他下地做農活的情況。沈華也不辜負父母的期望,他白日裡學習,夜裡藉著月光,將平日裡借來的書籍一邊邊謄抄誦讀。十里八鄉的私塾先生都說這一個好苗子,日後考取功名,必定是光宗耀祖。

都說夜讀的書生盼嬌娘,這劇情就是這麼狗血。小時候就與沈華青梅竹馬的紅娘,長大之後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她偷偷拿出家中剩下的餘糧給沈華吃,甚至在他身旁秉燭達旦,陪他徹夜誦書。

但彷彿是命運要戲弄這個可憐的孩子,十七歲那年沈華第一次趕考失敗了,不僅如此,本就身體虛弱的沈華難以承受這麼大的打擊,一病就是半年。到了第二次趕考的時間,沈華的心魔又作,他甚至不敢踏出村莊一步,為此,他錯過了第二次趕考。

那一年,紅娘十八歲,沈華二十歲,正是兩情相悅的年紀。在紅娘的細心照料下,沈華鼓起勇氣第三次離家趕考,臨走前他向紅娘許下諾言,帶我功臣名就,十里紅妝許你一世繁華,我一定要讓你成為天下最幸福的新娘!

但是,好景不長。

沈華離家趕考的第十八天,村裡的流氓王二狗溜進了紅娘房中,那一夜生了什麼眾人不知。只是第二天,三尺白綾高懸於紅娘閨房內,她已撒手人寰。

沒過多久,沈華金榜題名的喜訊傳回村中,誰曾想迎接他的可人兒,已成了泉下幽魂。

大爺猛吸了一口旱菸,繼續說道,

“你們要找沈華,往前走,路口左拐第一家就是了。”

說罷,大爺在地下磕了磕煙槍裡的灰,反手將煙槍背在背上,抄起鐵鍬出去了。

待那大爺離去,樂星揚和晨素星還在原地思量著這故事的真實性,按照這大爺的說法,紅娘應當是已經離世了,但是晨素星卻明確的表示,天台上的紅衣新娘並不是靈體。那麼天台上的新娘又是哪一位?她和紅娘又有什麼關係?

線索還是太少,就算這位大爺所說句句屬實,還依舊有很多他們解釋不了的事情。

樂星揚和晨素星相視一眼,二人都覺得有必要去沈華那裡看看。二人正打算邁步前行之時,周圍的街景又變了。

房內的燭火,嬉戲的小孩,一切都隨大爺的離去而消散殆盡,村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樂星揚扭頭看去,他二人身後那還有什麼大爺的影子,剛才所遭遇的一切,彷彿全是假象一般。

“還是去沈華家中看看吧。”樂星揚開口提議道。

晨素星點頭表示符合,二人快步向前走去,不再去管著周遭的街景,在十字路口出拐彎前行了半百步,一戶人家的草房顯現了出來。

明顯能感覺的到,雖然都是一樣的死寂,但這間草房相對於其他房屋來說有些過於破舊了,就在二人慾要進去一探之時,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二人面前,就像剛才那位大爺的到來一樣。這一次,出現在二人眼前的是一個微胖的中年婦女。

與那位大爺出現時一樣,隨著這位中年婦女的出現,周遭的一切也變化起來,街道上人來人往,新增了些許煙火的氣息。

那婦女身後的房間,掛著縷縷白布,一看便可知是靈堂的裝扮。

“二位來到此處,是要找誰呀?”那位中年婦女問道。

樂星揚上前一步答道“我們是沈華的遠方表親,來此處尋找沈華大哥,不知您如何稱呼?”

“叫我餘婆就好了。”聽聞二人是來找沈華的,餘婆臉上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說道,“二位節哀吧,沈華公子可是個好人啊……”

樂星揚聽聞餘婆這話覺有些不對,趕忙追問道“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沈華兄怎麼了?”

“你們二人不知道?”餘婆有些詫異地道,“沈華他死了呀!”

“死了?”樂星揚聽出端倪,又問道,“您能細說說嗎?”

餘婆打量著二人,她覺得眼前的來者並沒有惡意,於是緩緩開口。

在餘婆這裡,樂星揚和晨素星又聽到了第二個版本的故事。

還是這個村莊,還是那個沈華,依舊是幼年家貧,沈華任然一心撲在讀書上,為考取功名,光宗耀祖,試圖讓村子中原先名揚十里八鄉的沈家再次輝煌。

沈華的父親沈翼只是一個普通的農民,他雖不懂兒子的遠大抱負和理想,但是也一直支援著兒子去活出自己的生活。

沈華十六歲時,與他同齡的村裡人都已經結婚成家有了孩子,這看的沈翼著急,但對於一心只在學習上的兒子沈華一點辦法都沒有。

到了沈華二十歲,他已經兩次趕考失敗。父親沈翼急不可耐,只希望沈華趕快娶妻生子,留下一個後人來,至少傳承下他沈家的血脈。

但沈華不覺得如此,他只認為成家會束縛自己追求夢想的腳步。但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沈華還是在與父親的爭吵中讓步,他許下諾言,第三次若是失敗,就一定娶妻生子。

三次趕考,原本就不富裕的沈家早已被掏空,沈翼幾乎是給兒子跪著求來了路費與宿費。

沈華成功了。

第三次,他功成名就,奪得狀元,但令人惋惜的是,他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喜訊與噩耗一併傳來,沈華的母親經不住這巨大的打擊,當場暈了過去,高燒幾日不退,終是隨著兒子一起去了。

看著從都城運回來的布匹良衣,綾羅綢緞,沈翼陷入了深深的愁悶中。

未成婚就已離世的沈華,按照祖宗規矩,進不了家譜。

眼看自己撫養了二十載的兒子死後都不能有個名位,沈翼終究還是走上了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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