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七章 亂葬崗

鄆州城中一戶人家,老爹正坐在屋裡箍桶,兒子從屋外興沖沖地進來了。

“爹!官府出告示,讓咱們帶上鍬鏟,都去城西亂葬崗把那裡平整出來,給鄆州的官兒們修官墓!”

當爹的把手裡的活計一扔,憤憤地道“那些黑了心肝的貪官,活著騎在咱們老百姓頭上喝血,死了還要摳掐咱們一把?咱不去!”

做兒子的卻眉飛色舞“爹!是活埋啊!”

“騰”的一下,當爹的跳了起來,急問道“活埋?可當真?!”

兒子滿臉興奮之色“是真的!是真的!官府裡出來的告示,是梁山好漢們貼出來的!官墓一修好,就把那些貪官們埋進去了!”

當爹的拍拍腦袋“不對呀!梁山軍師頭領不是說了嗎?不傷那些貪官的性命?”

兒子做了個鬼臉道“可是梁山李助頭領又說了,梁山人馬固然言而有信,但若是旁人要對付那些貪官,那就跟他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當爹的聽了大喜“誰個要對付那群貪官?”

兒子道“前些天獨龍崗上扈家莊和李家莊被關進了冤獄,受盡了苦楚,別的不說,光家裡下人媳婦就上吊碰頭了十好幾個!如今他們被梁山好漢們救了出來,哪裡放這些貪官汙吏得過?梁山的好漢們也說了,扈家李家不是他們梁山上的人,不歸他們管,這兩家想幹什麼,梁山人馬也只好白看兩眼!”

當爹的聽著重重點頭,然後從門後扛了鍬鏟,對兒子說道“走!就算是耽擱了春耕,這墓咱也幫著修定了!”

鄆州城中,當真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黑壓壓數萬百姓,扛著鍬鏟,推著獨輪車,踐踏起滿天的黃塵,將紅彤彤的日頭都遮住了,笑語歡歌中人民蜂擁向城西的亂葬崗子,那聲音象山呼海嘯一樣。

本來鄆州各處廂軍聽到梁山要收拾貪官的風聲,唯恐梁山折騰到他們頭上,想要炸營,結果一出門就看到這洪流一般的人民隊伍,當場嚇尿,就此龜縮起來抖,再不敢稍動。

李助看守知府衙門,看著怒氣衝宵的百姓,心道梁山得人心如此。

亂葬崗子上,鄆州百姓們喊著號子,以神奇的度硬是在這猶有春寒的地皮上刨出一個百人坑來,一車車的生石灰被推了來,在坑邊待命,萬眾的眼睛看著這些雪白雪白的石灰,最終從白裡看出濃烈厚重的殷紅來。

一群群的貪官汙吏和他們的家小被推了上來,看著那個大坑張開了不祥的巨嘴磨牙霍霍,現場哭聲震天。

周遭的百姓們冷漠地看著這一切,最麻木的臉上這時也掛上了快意,他們這些年受夠了這些蛆蟲的鑽蝕,現在總算等到了它們受報應的一天,縱有再慈悲的寬容心腸,也不會往這些作惡多端的畜牲們身上濫使!

崗子上,撲天雕李應白著臉拉著飛天虎扈成,只道“好兄弟,這事只怕做不得!”

扈成在黑獄裡被打得遍體鱗傷,此時全仗著妹妹扶持,方能站立。他看著李應,嘿嘿地慘笑著,血絲一縷縷地從包紮著臉上傷口的紗布裡滲出來,連說話的聲音都顯得甕聲甕氣,象修羅一樣,再不是平日裡那個寬厚的青年。

“李應大哥,事到如今,你我兩家,還有回頭的餘地嗎?這世道,房是招牌地是累,攢下銅錢成了催命的鬼。咱們防得了賊寇,卻防不了官府,終究落到了這爭些兒家破人亡的一天!

若不是梁山搭救,咱們兩家,必然是一敗塗地!我扈成是想當良民的,可這世道卻沒有讓我做良民的環境,我還能怎麼樣?難道讓我媚笑著去死?那是萬萬不能!既然這世道不給我一個說法,那我就反過來給這世道一個說法!今天這亂葬崗子上,我就用這千餘人口,做我上梁山當賊頭的投名狀!”

聽著扈成的泣血之言,李應面如死灰,半天后頹然道“真要走上這一步嗎?在登州港,我還有幾條海船,不如隱姓埋名去到那裡,大家跑扶桑高麗的商路,也能過極好的日月……”

扈三娘搖頭道“李莊主休怪我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你便是再去登州做成了富家翁,官府要動你時,你卻能躲到哪裡去?那擔驚受怕的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我寧願今日裡大鬧一場,替我家報仇,也絕了自己的僥倖念頭,從此安安份份地做個女賊吧!”

鬼臉兒杜興這些天被官府刑訊逼供,追問李家金銀財寶的下落,因堅不吐實,被打得血頭狼一樣,倒比他先前那張臉還順眼些,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苦中作樂了。

他站在李應身邊,聽著扈家兄妹的話,便勸李應道“員外,如今鬧動了這一座軍州,咱們必然是海捕文書上的重犯。過了今天,就是四海難容,一身無主,拖家帶口的卻投哪裡去?倒不如豁出去這一頭,便上梁山泊去,世上貪官汙吏,反而奈何不了咱們,若是還幻想著遠走高飛,只怕破家之禍,就在指顧之間小人受員外知遇之恩,明知今日忠言逆耳,但還是得說了!”

李應又呆了半晌,突然把腳一跺,眼裡卻滾下淚來,哽咽道“罷了!罷了!我李家莊上服侍的家人中,被那些貪狼惡鬼糟蹋死了好幾口,今日便算我替那些冤魂報仇吧!”

扈成、扈三娘、杜興盡皆大喜,異口同聲道“正當如此!”

這時日已近午,扈成吆喝一聲,便有梁山小嘍羅們抬著幾十架鍘刀上來,沿著坑擱了一圈兒,一時間萬眾齊喑,唯有殺氣瘮人。

這些小嘍羅,已經脫離了梁山,火線加入了扈家莊李家莊,所以他們現在要幹什麼,和梁山一個大錢的關係都沒有;至於今天事過了之後,他們再隨著扈家莊和李家莊投上梁山。

扈成再一揮手,旁邊便有人擊起鼓來,鼓聲中“嗆得啷啷”之聲不絕於耳,一口口雪亮的鍘刀被提起,刀光晃花了無數人的眼目。崗子上圍觀的眾百姓喉嚨裡“哈”的一聲,有三分驚怖,倒有七分期盼。

貪官汙吏群中的哭聲陡然間大了起來,但哪裡打動得了扈家莊、李家莊劫後餘生眾莊丁們的心腸?

這些本來善良的莊稼漢子一個個紅著眼睛,把鄆州城從前的父母官們,一個個都硬塞到了磨牙霍霍的鍘刀下面去,然後暫時轉職的梁山小嘍羅們一捆杆草就墊在了貪官汙吏們的身上。

有杆草墊著,不但血不會亂濺,而且順著切開杆草的勢道,更能很輕易的把人鍘成兩段,對鍘刀的刀鋒也是一種保護。

鬼哭狼嚎聲中,鼓聲驟然一停,幾十條大漢“嘿”的一聲,用力將鍘刀把子按了下去。萬眾的心一瞬間猛地一縮,在短暫的死寂中,空氣中的血腥味兒遽然濃烈起來。

將幾十具無頭屍體往坑中一擲,第二陣鼓聲又響了起來,見過血的鼓聲此時聽起來也和處女鼓聲不一樣,那“咚咚咚咚”的震動裡,彷彿充滿了勾魂奪魄的力量。

第二隊的貪官汙吏,又被揪扯了上去,往血淋淋的鍘刀刀口下一按,平日裡鍘青草時攢的草腥氣和此時新鮮的血腥氣混攪起來,象醇厚的烈酒一樣撩撥著人心深處因殺戮而生的感覺百姓在顫慄中振奮,待死的貪官汙吏無不喪膽!

鼓聲一停,寬厚的刀鋒合扇而下,切開杆草時那“嚓”的一聲輕響,後來又接上了諸般異樣的變化,那是隻有閻羅才熟諳的奏樂手法,輕輕一弦間,勾盡了多少性命。

再次提起鍘刀時,那紅溼已經洇透了刀臺、刀鋒,透出神秘的殘酷和神聖的喜氣。杆草雖然被切掉了一截,但吸足了人血後,反倒比先前更重了,旁邊打下手的人先將這些如貪官一樣的杆草扔進了大坑裡,又將杆草一樣的無頭貪官往大坑裡一丟,彼此便在裡面狼藉成了一堆堆一垛垛。

清理出場地後,鼓聲再起,第三批待決的貪官汙吏被橫拖豎拽了上來。這些傢伙中,有的已經認命,呆滯在那裡象木偶一樣任人擺佈;有的已經半死不死,渾身上下異香撲鼻,敢與茅房爭高下,不向糞坑讓寸分;有的不到最後,絕不輕言放棄,還在向旁邊的掌刀人乞命,價碼也是越開越高;

還有的掙扎哭號,打滾撒潑,但抓他們的人哪裡有這閒工夫跟他們磨蹭?提起大鐵棒來,將這些害群之馬的手臂腿腳盡皆敲碎,最後連腰截骨也砸斷了,然後把這一灘軟肉往鍘刀臺子上一扔了事。

鼓聲一停,血腥氣爆漲,那大坑中似乎都有紅光往外泛起來,石灰終於派上用場了。

眾百姓敬畏地看著,看著平日裡狼一樣的官老爺們,此時象羊一樣任人宰割。慢慢的,他們心中彷彿有一縷火苗在燃起,祖祖輩輩被壓抑的東西正在覺醒。

喜歡水滸大寨主請大家收藏水滸大寨主本站更新度全網最快。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