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冥暗,山風漸起。
一座座寺院殿堂坐落於綿延群山各處,每一處寺院皆顯不同光輝,諸色交雜斑斕錯亂,以致這天色更顯混沌。
山間一處石亭裡,有二人一站一坐。
坐著的人行止隨意,瘦臉長眉,滿面化不開的陰狠,赫然是虛雲;
站著的人長相隨意,畢恭畢敬,弓著身子唯唯諾諾,卻是俗家院雜役僧虛聞。
“你都與他說些什麼?”虛雲依靠欄杆,低眉垂目看著一群在自己鞋邊爬來爬去地螞蟻,向虛聞問道。
虛聞不敢抬頭,目光亦看向那群螞蟻,戰戰兢兢答道“依法師您的吩咐,與蘇大爺講了些恐怖的事情。”
有隻螞蟻從虛雲鞋上爬過。
他揚了揚眉,忽然抬腳將那支蟻群盡數碾死,有螞蟻僥倖逃出,亦被他腳掌追上,隨之碾成泥漿。
一邊做著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虛雲一邊追問“他反應如何?”
虛聞的目光無處安放,顫聲道“他似乎有些害怕。”
“怕就好。”
虛雲抬起頭,看著虛聞頭頂的戒疤,忽然道“我們三妄院尊奉‘地獄主降閻魔尊’、‘大蟒蛇神摩睺羅迦’、‘密跡金剛夜叉王’三護法神聖。
主要修持三護法神聖把持的‘三妄氣’。
你可知何為三妄氣?”
他語氣舒緩平靜,叫虛聞也漸漸放下緊張,下意識回了一句“小僧不知,何為三妄氣?”
“因人心生恐怖念而不能自持,謂之怖畏之妄;
因人所求頗多而不能滿足,謂之慾妄;
因人妄言妄語,不能立身實際,謂之讒妄。
這便是三妄之氣。”虛雲眼下似乎頗有耐性,與虛聞解答道,“只要今天能在那個老頭心中種下恐怖念,今夜的開悟正試上,恐怖之想必被萬佛殿放大為怖畏之妄。
如此,他就無法在萬佛殿中安坐,意圖脫逃。
只要他預備脫逃萬佛殿,殿外守戒主持僧就可將他斃殺。”
虛雲頓了頓,眯著眼睛向虛聞問道“所以,你與他所說的那些恐怖之事,一定是本寺內生的事情吧?
你入寺三年,親眼所見,親耳所聞之恐怖詭邪事,想必不少。
如今我與你分說這一樁事,是否也能成為你積累的本寺秘聞?”
虛聞方才還在認真聽虛雲講述三妄院修行事,內心想著這般修行秘事,自己從前根本沒有機會了解,眼下也是剛好碰上,不能錯過。
但隨著虛雲此番言語一出,他頓時心神俱震,抬目看向虛雲,眼神駭恐“小僧,小僧並非有意向俗家院弟子洩露院外之事,是您、是您吩咐的……”
“是或不是,又有什麼關係?”虛雲嘴角勾起,陰冷地笑著。
他的形象在虛聞眼中,猛然變成了一個遍身鱗片,身形盤繞的巨蟒,這頭巨蟒盤在石亭欄杆上,正沖虛聞吐著信子,出詭異聲音“你看,你今時也生了恐怖心,具足了怖畏之妄……”
巨蟒的聲音落入虛聞耳中。
它的恐怖真形也烙印在虛聞心底。
恐懼如洪水衝破了堤岸,瞬間淹沒虛聞的理智,他禁不住駭叫一聲“啊!”
隨這一聲驚叫,其周身氣孔倏忽頓開,一縷縷看不見摸不著的‘氣’從那些氣孔中排出,在虛空裡化為一條條色澤斑斕的小蛇。
這些小蛇密密麻麻聚集盤結,最終化為一條大蟒。
虛雲一張口,這條大蟒就身體擺動遊曳,穿入他的口中。
他打了個飽嗝。
看著身前,身前僅餘一張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