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家院主事的屋室佈置得清新素潔,屋內隱約有一股香氣浮動。
似是燃香積澱而成的一種香氛。
不過蘇塵細細嗅之,便覺得這股香氣頗不尋常。
這香氣頗為濃郁,嗅之便會讓人心生種種不該有之念,卻是一種催丨情之香。
能在女子俗家院做到主事,其所付出的犧牲,更要遠遠大於常人。
蘇塵聽聞,有些修行僧眾會來女子俗家院行騷擾之事,有些僧眾,主事固然可以依仗寺規直接將之驅逐,有些卻是法名錄在主尊真傳大冊上的大上師,主事也得罪不起,這種情況下,為免那些大上師違逆了俗家院的規矩,她們少不得要竭盡全力,以自身來滿足那些僧人的要求。
免得他們將手伸到俗家院女弟子那裡去。
這也是不得已之法。
蘇塵搖了搖頭,收斂去內心種種念頭,老神在在地坐著,對於縈繞鼻間的香氣渾不在意。
不多時,女子俗家院主事便將招娣領到了屋內。
相隔一日不見,招娣依舊頂著如枯草般的亂,不過一身髒兮兮的衣物被換成了乾淨的僧衣,單薄瘦削的身體在不乏身段婀娜的明豔女子的俗家院,顯得並不出挑,扔進人群裡便會讓人下意識忽略她的存在。
此‘招娣’已非彼時丈夫蒙難而死,自己亦被獅陀嶺賊和尚侮辱的那個招娣。
自她的意識成為阿翠詭的幻覺以後,她便沒有了自己的形體,只剩一道神魂,而這道神魂後來假借部分影子詭的身體,承接了金剛亥母真印,成為一尊神明。
如今組成招娣這個‘人’的,自然也是影子詭的一部分。
“大師。”
外人當面,招娣顯得怯弱,她拘束地站在蘇塵面前,恭恭敬敬地喚了蘇塵一句。
蘇塵點了點頭,未有出言。
旁側的女子俗家院主事已經會意,點頭笑道“那你們兩位便在我這裡說話,小僧在門外守候,也免得有人前來打攪。”
“多謝主事了。”蘇塵面露笑容,點頭應是。
俗家院主事這間房屋內,絕對有暗中監視內中之人動靜的東西,是以她雖然看似在門外守候,其實門內自有一雙‘眼睛’代替她盯著門內兩個人的一舉一動,若二人真有苟且之舉,她可以立時返身回屋,加以喝止。
不過蘇塵並沒有這個心思。
她的佈置也就起不了作用。
而蘇塵與招娣之間,甚至可以不用語言交流。
影子詭那一部分接納了招娣這個永恆的幻覺,成為‘金剛亥母’以後,並非就徹底與影子詭切斷成了兩個部分。
二者仍是一體。
是以,蘇塵對於金剛亥母仍有一種掌控力。
只是這種力量,非在必要時候,他絕對不可以暴露。
一旦暴露,授予招娣真印的未明存在必定心有所感,那將會滋生極端恐怖的事情——這是蘇塵的一種直覺,一種預感,讓他按捺住了所有想要操縱金剛亥母的想法。
更何況,如今招娣與真印聯結更加緊密。
有些事情,透過她就能知曉,又何必費勁去掌控本就歸順於自己的金剛亥母?
“招娣,我過些時日再下山去,到你家中看一看,也給他們傳個信,以免他們擔心你的安危。”蘇塵開口說話。
自己家中情況,招娣縱然遠在心佛寺,卻也比蘇塵更加清楚,卻用不著他來看望傳信。
蘇塵此言,不過是開場白,哄騙暗中那雙耳目而已。
滿頭亂下的招娣面孔上流露一抹笑意,她得了蘇塵的肯,在蘇塵對面小凳上坐下,一仰臉,遮蓋臉頰的亂分開,卻露出一張瑩白如玉,帶著幾分明豔嫵媚的金剛亥母之面孔。
這副面孔,只有蘇塵一人見過。
她的話語聲,亦從那張面孔的口中徐徐傳出,只有蘇塵一人能夠聽到,此間耳目根本難破幻相,見到半分真實。
甚至於說,就算蘇塵與金剛亥母真在這裡胡天胡地一番,俗家院主事也只當他兩個安分守己地對坐了半天。
“大師此來,所為何事?
而今我家中情況,其實我比大師更要清楚一些。”
金剛亥母抿唇微笑,眉眼間流露說不出的風情,哪怕蘇塵已經年老體衰,望見這樣風情,心臟也是不爭氣地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