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劍有名曰洞幽。
劍意如龍當空劈下。
屍面蛟有一瞬的恍惚,彷彿眼前時光倒轉回數百年前應劫那一天,同樣的一幕如此相似。
骨鐮上森然光芒暴漲,屍面蛟殷虹雙目中剎那恍惚被兇厲吞噬殆盡,它隱忍蟄伏百年,終日與血肉白骨為伴,它怎甘又一次被打回原形再忍受百年枯寂歲月?
蒼白扭曲的人臉愈猙獰,誓要用這猖狂小子的心頭血褪蛟化龍!
常曦開始奔跑,猩紅薄唇旁一縷金血不曾擦去,有著不輸屍面蛟的猙獰狠厲。黑黑裘在早冬的寒風中獵獵飛舞,蔽與袖中的劍指屈指輕釦,遠處月虹劍身微顫,悄然出鞘。
殺機畢『露』的人面惡蛟神通盡出,如金鐵交擊的嘶啞厲吼與浩『蕩』劍鳴響徹天際,雙臂骨鐮化為無形,粗壯蛟尾將谷中平地碾成斷江。
一人一劍一蛟轟然碰撞。
臉上猙獰族紋橫貫的炮烙與身旁猶自出神的碧螺遙遙看向滿是瘡痍溝壑的山谷,山谷上空黑積雲被沖天屍氣和劍意攪得粉碎,陽光穿過縫隙灑下萬丈光芒,是埋骨川幾百年來不曾出現的景緻。
碧螺心中波瀾遠不如她表面上的平靜。
先前她遙見遠方有乘龍氣運而來卻隕落於此,南疆巫神谷奪運秘術向來傳女不傳男,歷任谷主皆由氣運最盛的巫女擔任。她作為谷主寄予厚望的關門弟子,要想從師傅手中接過巫女衣缽,便要先以無上氣運服眾。
粗獷漢子抱起胳膊,原本滿是輕鬆寫意的神情早已消失不見,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莫名的敬畏,他抱緊胳膊的手不自覺得又用力了些,沉聲道“這男子氣運你可要奪?”
向來果敢不輸男兒的碧螺少見的躊躇起來。
山谷中正與屍面蛟正面廝殺的黑狐裘男子身上金藍兩『色』的通天氣運實屬她生平僅見,龍鳳虛影交織輝映美不勝收,多上幾眼便險些讓她沉醉其中。
龍與鳳的部族圖騰從未在南疆各宗各派中出現過,沒有人可以駕馭支配這兩支高貴血脈。
碧螺毫不懷疑如果真能就此奪取這黑狐裘男子的氣運,哪怕只是一鱗半爪,都足以讓她乃至她所屬的巫神谷就此稱霸南疆。
奪取氣運不僅是件費時費力又極講究手藝的技術活,同樣對奪取氣運者本身底子要求也極為嚴格,並非市井攤位上三流小說中描繪的那般輕鬆寫意。如果施法者與被奪氣運者之間氣運程度相差太多,施法者當其衝要被天道反噬。
天下從來沒有免費的午餐。
臉上未曾刻上族紋時定然容顏禍水的巫女面向身旁註定要守護她一生一世的粗獷漢子,輕輕搖了搖頭。
『性』格與姓名完全不符的粗獷漢子無奈苦笑,那黑狐裘劍修當真兇厲無比,招招直取『性』命,便是隔著這麼遠,那凜冽劍意彷彿都能剮在臉上隱生痛楚。他捫心自問,能夠與生『性』暴虐的屍面蛟平分秋『色』的劍修是他萬萬招惹不起的。
碧螺驀然動容,目光緊咬那黑狐裘劍修。
他頭頂金藍兩『色』的通天氣運柱愈凝實,其中繞柱飛舞的鳳影已經有如實質。
“該走了。”
皓腕捋過耳邊青絲,她隱約看到了結果。
手上未染業障的巫神谷一男一女消失於山巔。
屍面蛟雙臂斷其一,猶自顫動的蛟尾還在百尺之外。
黑狐裘男子胸膛塌陷,遍體鱗傷,道道傷痕可見其骨。
常曦忽得吐出一口血水,莫名其妙高喊道“看清楚了沒,架是這麼打的,像你那窩囊樣,你以為你能打得過誰?!”
屍面蛟不以為意,依舊猙獰,因為那人不是在和它說話。
黑狐裘男子身形踉蹌,但踏出的劍罡步伐沉穩依舊,他隨著冬雷轟鳴再一次向屍面蛟衝殺,這是他最後一次奔跑。
黑狐裘男子嘴中含血厲聲嘶喊“看好了,常曦!”
靈力氣機奔騰如洪,精氣神再攀巔峰。
劍步下轟鳴如有雷在身一瞬橫貫百丈。
蓄勢已久的彎曲劍指頃刻間迸成筆直。
劍意扶搖直上雲霄,黑狐裘獵獵作響。
一直蔽於袖袍中的雙手終於圖窮匕見。
左右各畫一圓攬雀在胸口,身前陰陽雙魚銜尾遊動。
劍指染血,泥丸宮裡鐘鳴浩『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