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感情是感情,立場是立場。

希衡和玉昭霽的身後都追隨了太多忠於他們的人,他們身份的不同,也註定了他們在改變天下局面時的不同。

希衡沉默了一會兒,她覺得手中的柳條逾有千鈞,但是,她還是穩穩地握著柳條,在玉昭霽的掌心寫著字。

她寫的是:“你如今位高權重,挾天子以令諸侯,你更會平衡各方的勢力,先皇的黨羽、曾經支援各皇子的黨羽……種種勢力,你要是都殺乾淨了,也就沒有人為你賣命應對天下四起的狼煙,你一定會溫和地改革。”

玉昭霽似乎知道希衡接下去要寫什麼了,一雙眼氤氳著化不開的濃濃憂傷。

希衡繼續寫:“可我不同,我需要他們死,他們曾經作惡多端,就因為身份高貴,就能夠苟活這麼長時間?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這就是玉昭霽和希衡最大的分歧,曾經在蕭郡時,兩人就挑開過一次。

現在希衡又將這一點給完完全全揭露在了玉昭霽的面前。

這一世,他們封印記憶和修為,但是一個行使的是滅世的神職,一個是為了準備救世的神職,所以,註定會有根本的分歧。

玉昭霽不想再聽這些殘忍的、客觀的事實。

他終究不願意放棄,既然在客觀上,他們存在著根本的分歧,那麼,玉昭霽就打算以情動人。

他現在無法觸碰到希衡,便手心緊握,按住那根柳枝,透過感受著柳枝中希衡的力道來感受著希衡。

玉昭霽說:“你剛才說了許多話,可是沒有一句是你不愛我。”

他的目光盯著空中的方位,其實那裡就是希衡的所在,只是玉昭霽看不見,他可以想象此時的希衡是什麼模樣,他們一定同樣的糾結同樣的痛苦。

彼此的愛情,在他們身上都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希衡努力把玉昭霽掌心的柳葉扯出來,繼續寫:“如果我們的愛,是以追隨我們的人的性命為代價,讓這麼多人因我們而毀了一生,那麼,我們就應該把愛藏在心底,哪怕永遠見不得光,哪怕漸行漸遠,我們也要為其餘人負責。”

希衡的麾下,是比如田名、陳五、竹喚青那些人。

田名是希衡在蕭郡時,就跟著希衡的人,代表著一眾從她蟄伏之初,就全心信任她、為她拋頭顱灑熱血的人。

陳五原本是諸葛聞機的親兵,投降之後,全力輔佐希衡,他代表的是那些從別的勢力跳槽來希衡這裡的人。

竹喚青則是有理想有抱負,前來投奔希衡的人,代表的是許許多多從金麓王朝各地趕來蕭郡投奔明主的人。

這些人不只是三個五個,是數以十萬計,加上他們的親眷,那就是數以百萬計,這些人都將身家性命壓在希衡身上,希衡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說,天武皇帝已經死了,大家不用造反了,咱們好好過日子吧。

這是不可能的。

沒有人能真正容忍造反的人,哪怕玉昭霽因為希衡之故,大度能容,別的宗親也會有意見,甚至其餘忠臣也會以死直諫。

退一萬步說,哪怕這邊的人都願意接納,試問,這些造過反的人又怎敢真正相信呢?

古來造反者多,招安者多,可是,有哪一個被招安的有了好下場。

敢造反的人,那都是提著腦袋在掙命,希衡絕不可能拋下這數以百萬計的人,去成全她的愛情。

希衡再寫:“追隨你的人也有許多。”

曾經那些潛龍死士,都願意為玉昭霽豁出命去,玉昭霽的師父,更是傳授他內力功法。他們身後都有太多太多的人,推著他們朝前走,他們也不能失敗,一旦失敗,就會導致這些人也跟著全盤皆輸。

一個真正的上位者,他享受了許多人的愛戴,享受了許多的福利,那也該承擔起應有的擔當。

玉昭霽早就明白這個道理,他只是……

只是心中的愛過於深厚,讓他總是想,也許能夠尋到兩全之法呢?

玉昭霽說:“我知道你我成婚,或許是這世上最大的妄想,我只是像追逐水中月鏡中花那樣,想要擁抱所愛……”

希衡寫:“那就擁抱吧。”

擁抱吧。

帶著他們的愛,沉醉在這片柳樹林裡。

等離開了柳樹林,他們又一個是新晉的攝政王,一個是兵力最多的叛軍領,一個擁抱是他們對彼此愛意的交代,過後的兵戎相見時他們對身後責任的交代。

玉昭霽聽懂了希衡的意思,他做出擁抱的姿勢,猜測著希衡所在的範圍,將她擁入懷中。

希衡也閉上眼睛,用靈體靠在玉昭霽肩膀上。

柳葉飄飛,陽光晴好,這麼真摯的擁抱,卻是為了之後的分別。希衡和玉昭霽都閉上眼,不想想其餘任何紛雜的事,柳樹林在此刻就像是一片方外之地,在這裡,他們沒有別的身份,沒有別的凡塵瑣事紛擾,只用遵從本心。

陽光如金色的彩虹,灑在兩個人的身上。

遠遠望去,只能聽到玉昭霽的低語。

玉昭霽說:“我自認我心狠手辣,絕非重情之人,但不知為何,偏偏愛上一個不能愛的人,雖然如今我作繭自縛,愁腸百結,卻也甘之如飴。”

……

後天噬靈樹吭哧吭哧啃著桃子,一邊看一邊點評:“至於嗎?封印記憶和修為的短短一生,還沒有他們倆恩愛的一小會兒長,搞得就像生離死別似的。”

守山人則眼含熱淚:“話不能這麼說,他們真的封印了記憶和修為,在他們看來,這就是一生啊,我好心痛,神君、陛下……”

後天噬靈樹鄙夷地看著守山人,一副自己絕理智的模樣。

後天噬靈樹舒展了一下身體:“你擔心什麼啊,他們只是說不能成婚,又沒有說不能私下裡膩膩歪歪,他們打仗都不知道要打多久,陣前談陣前的事兒,戰後談戰後的事兒唄。”

“而且……”後天噬靈樹的枝條擠壓成一團,像是皺了皺眉,終究沒說什麼。

守山人抽抽搭搭地問它:“而且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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