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鋪鱗次櫛比,華燈高掛,衡玉幾人來到了一座酒樓外,被夥計熱情地引進了大堂。
此處酒樓是方才買點心時,被點心鋪子的掌櫃推薦而來,說是樓中菜式兼顧南北風味,酒水也頗有特色,乃是城中一絕。
更絕的是,顧聽南剛進得堂中,便瞧見了那塊萬年玄鐵——
“王副將?”顧聽南訝然開口。
王敬勇聞聲僵硬地轉過頭來,努力想做出一絲“好巧”的神色,但表情不聽使喚,遂也只能繃著臉微一點頭。
好在他素日裡也是如此,倒叫人看不出太多異樣。
因此,演技這一塊兒,便悉數落在了一旁的蕭夫人身上——
“呀,是阿衡啊。”蕭夫人面上有著恰到好處的驚喜神態,不緊不慢地走過來:“裴姑娘顧掌櫃也都在,倒真是巧了。”
衡玉一行人便都施禮,韶言亦跟著行禮。
“夫人也來此處用晚食?”衡玉笑著問。
“聽春捲說你有客至,晚食不在驛館用了,我尋思著一人獨吃倒也無趣,不如出來走走。”蕭夫人笑著道:“走著走著便走到這兒來了,倒沒想到在這兒遇著你們了——”
說話間,視線極自然地落在了韶言身上,含笑問:“想來這位便是阿衡的貴客,京師來的韶言郎君了吧?”
明知故問那一套太過浮假,來人是誰驛館裡都快要傳開了,她若還不知道,那不是把自個兒給演成傻子了嗎?
“正是了。”衡玉在中間對韶言說道:“韶言,這位夫人便是蕭伯母了。”
此處人來人往,定北侯府這等名號不宜特意提起,左右自己人聽得懂便夠了。
韶言便再次行禮:“晚輩見過夫人。”
蕭夫人含笑點頭:“韶言郎君不必見外多禮。”
而待少年人禮罷抬起頭之際,蕭夫人只覺眼皮一陣狂跳,心跳也漏了兩拍,暗暗抓緊了手中帕子。
方才遠遠地偷看著,只覺氣質風姿的確出眾,而當下離得近了這麼一瞧,才真正意識到危機鋪天蓋地席捲而來!
怎會有少年生得如此漂亮?
俊美不必多提,偏這份俊美中盡是純粹潔淨之感,如春日山間清泉,叫人見之便覺心曠神怡,舒心愉悅。
雖同樣是生得好看,但相較於她家那個冷麵殺神生人勿近模樣的,小姑娘們更喜歡哪一款,哪裡還有什麼懸念?
她也是年輕過的!
且莫說年輕時了,便是當下,她望著那張清雅舒和的少年面龐,都覺得有些無法招架了!
對了,她要幹什麼來著?
蕭夫人怔然一瞬,花了兩息的時間平復心態,清醒頭腦。
“夫人也是剛到吧?”顧聽南提議道:“既如此湊巧,不如一同吧?”
蕭夫人矜持道:“這怎麼好?你們年輕人湊一處,我若在旁,豈不掃了你們的興致?”
“豈會,夫人性情疏闊,一眾長輩中,數您最是平易近人了!”裴無雙在旁說道。
衡玉則笑道:“伯母請吧,咱們上二樓雅室。”
蕭夫人便不再推拒,自然地挽過衡玉一隻手,玩笑嘆氣道:“橫豎還是沒免得掉對著我這張老臉用晚食……”
看著二人親暱的模樣,韶言若有所思。
進了雅室,眾人依次坐下,王敬勇杵在那裡又當起了門神,顧聽南不由看向他。
這人不坐嗎?
雖說依照身份規矩來說,蕭夫人在,王副將不宜同桌,但她這般身份都跟著坐了,又是如此私下場合,顯然也不甚講究那些了——
果然便聽蕭夫人發話道:“敬勇也坐吧。”
看她眼色幫著說話顯然指望不上了,但在旁壯壯氣勢也是好的。
“是。”王敬勇沒有多言,身形筆直地在顧聽南身邊唯一的空位上坐了下去。
“伯母來點菜吧。”衡玉將盛放著菜牌子的竹筒推到蕭夫人面前。
蕭夫人含笑推向韶言:“韶言郎君是客。”
“那晚輩便僭越了。”韶言未來回推辭,認真挑選菜式。
蕭夫人看在眼裡,略覺放鬆——這年輕人也不過如此嘛,只顧著自己點菜,根本都不知問一問阿衡的。
直到少年挑好之後,夥計報了菜名核對——
蕭夫人越聽越不對了……
前頭一半,全都是阿衡愛吃的!
至於後頭一半……
都是她愛吃的!
“隨意點了些北地菜式,如有不妥不全之處,還勞夫人、王副將和二位娘子提醒。”少年笑意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