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去了,我就知道您會這樣,哪敢不去,”楚琙寧願再到廣東和倭寇打上幾仗,也不願意看郭太后的眼淚聽她的絮叨。
郭太后立馬收起臉上的哀悽,探身問,“怎麼樣?”
聽了郭琪的描述,郭太后再也不提盧珍了,這樣的姑娘便是嫁到尋常百姓之家也是個叫人頭疼的媳婦,哪裡能做王妃甚至未來的國母?難不成她出行後頭跟著一隊御林軍?還不是保護她,是為了防止她發瘋!
幸虧她發現孫子實在是不喜歡她看中的姑娘,便以不再逼他娶盧珍為交換條件,讓他找機會潛入葉府,自己看自己選,怕楚琙不肯,郭太后沒把話說死,只說只要他去私下看看,她就當沒盧珍這個人。。
現在正好,亂中才見真顏色呢,相信孫子一定能發現讓他滿意的姑娘。
楚琙有些無奈,但他完成了郭太后交待的任務,郭太后想來也不會再逼他了,“嗯,真是世間百態盡在其中了。”
郭太后哪會聽不明白孫子的意思,她沒好氣的一眼瞪過去,“那兩人不過就是個樂子,我問的是其他人。”
她悶在宮裡想了好幾天了,才想了這麼個辦法來,只要圈子給他畫好,挑誰都不會出大錯兒,“只要你成了親,祖母立馬和皇上說,讓你帶著媳婦去順天,”突然想到不娶盧珍,那建寧侯就不可能被他們收攏到手中,郭太后道,“去福建也成。”
楚琙不是不喜歡洛陽嘛,成天想離開,那就先拿這個胡蘿蔔吊著,反正她只是女人不是君子,出爾反爾也沒什麼。
楚琙目瞪口呆地看著郭太后,他發現了,想贏祖母太難了,但郭太后後面的提議又讓他有些心動,他不願意去順天,但是福建麼。楚琙承認他心動了,但想到那樣會連累一個無辜女子,他輕輕搖頭,“祖母,我真的無意成親。”
一直緊盯著孫子的郭太后卻沒放過楚琙臉上的那麼遲疑,“真的啊?那怎麼辦呢,”她長嘆一聲,抬手拔下頭上的長簪在髮間搔了搔,藏在髮間的白髮便露了出來,“我這身子骨還不知道能撐到什麼時候,原想著能看著你拿回那個位置,我便是下去了,也能見你外祖和娘,但你真的不願的話,我還能捆著你坐上去?”
她有些黯然的垂下頭,“那咱們就得想怎麼在老三手裡保住你的命了,我和皇上在的時候還好,若是不在了,只怕等著你的就是一杯鴆毒了。”
“你若肯成親,我便去向皇上改一改老祖宗的規矩,讓你就藩去,唉,”郭太后又是一聲長嘆,“可你能就藩,將來也能被新帝召回啊,”召藩王進京的理由不要太多。
見楚琙似要說什麼,郭太后擺擺手,“我知道你不想連累人家姑娘,但你怎麼知道人家姑娘不願意嫁你呢?當年我入宮的時候,先皇已經年過三旬了,和朱太后也是出名的恩愛夫妻,可我們這些小姑娘還不是歡歡喜喜的入了宮?”
楚琙垂下頭,若不是宮裡還有郭太后這唯一的牽掛,若不是他突然消失會引起皇帝的懷疑,從而連累到郭太后,他早就遠遁海外了,“孫兒只是不想連累更多的人了。”他只是在等,等皇帝殯天,然後他就遠離這個是非之地,重獲自由。
“除非你現在就死了,不然哀家和承恩公府將來都會被清算!”
郭太后都想敲開孫子的腦殼看一看,裡頭到底裝了些什麼?
當年宣誠太子去後,剩下的幾位皇子哪個不是摩拳擦掌野心勃勃?最後弄得自己闔府俱滅也在所不惜?他們謀事之前,怎麼就不會想失敗了會不會連累妻子兒女?
偏自己這個孫子,做太子最名正言順的一個,卻一點兒向上的心都沒有,“你怎麼沒想過,那位置本來就該是你的?只要你站上去,你身後的人才能保住後半生的平安?”
楚琙輕嘆一聲,他的人生就是這麼糾結和扭曲。
他不想爭,只想遠離這一切,可他身後的人卻不肯答應。郭太后為了自己的侄女,為了承恩公府,也為了多年前欠下的心債。
朱家為了復仇,為了恢復曾經的榮光,他被他們推著往向前,心不甘情不願。但這些人原就身處局中,可現在,他們還要拉更多的人入局。可他能給這些人什麼呢?權力?富貴?那為這些爭鬥的他和他身後的人,又與晉王那些人有什麼區別呢?
又不說話了,郭太后一陣兒氣悶,勉強將話題又扯了回來,“每每有這種半京城人都參加的宴會,必會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你可瞧見什麼有趣的事兒了?說給祖母聽聽?”郭太后還是想聽一聽楚琙怎麼講葉府的所見所聞,他和郭琪是不一樣的角度。
有趣的事?楚琙將思緒拉回,陡然想到李顯壬的那個孫女。他不耐煩講女眷們的爭端,也知道郭琪在他到之前才出的宮,“晉王借賈氏的手拉攏了盧姑娘,不過卻在李姑娘那裡吃了個大虧,”他想到葉家姐妹為李庭蘭出頭的場面,“葉家還挺會教女兒的,”做姐姐的沉穩機智,妹妹有一顆純善之心。
這不就對了,內宅轉上一圈兒,不就看到了這許多事?郭太后讚許的點點頭,“孝惠太后做皇后的時候很喜歡往各府賜人,充當眼線,不過孝仁太后(朱太后)卻極瞧不上這種做法,私下曾跟我說這是小人行徑。”
她回想著在朱太后身前服侍的種種,那真是個光明磊落的人啊,“我也不喜歡那麼做,但也不得不承認,內宅婦人那裡確實能得來不少有用的訊息。”孝惠皇后是先帝生母,是朱太后和郭太后的婆婆,她的事兩個兒媳也只能私下嘀咕兩句。
只是郭太后做不到朱太后那樣,她沒有強勢的孃家,和先帝的愛重,所以在做了太后之後,也學著孝惠太后賞了一批宮人出去。
她復又笑道,“我早就說過那李庭蘭不是個一般人,你還替她說話,今兒的事你怎麼說?”郭太后深嘆便是在許家養了十幾年,這李庭蘭還是李家人,和她那個奸似鬼的祖父一樣,看上去圓滑無害,其實確實最老謀深算不過。自她從許家回來,這一樁樁一件件的,那一次她吃虧過?
郭太后也很慶幸郭琪先下手為強,將人拉到了承恩公府這邊,但她也很清楚郭琪是在為誰奔走,“以李顯壬的性子,若真的站在小五那邊,怕將來不會安生做個首輔。但小五那個性子,將來這朝堂只怕又得一場血雨腥風。”
確切的說,都不用等將來,只要李顯壬站到五皇子那邊,就註定了這朝堂會是一片亂象了。
其實五皇子能給李家的,現在他們也能給,那李庭蘭除了年紀小了些,做秦王妃也是滿夠格的了,而且李顯壬畢竟有年紀了,就算是接任宋旭濤做了首輔,又能在那個位置上呆幾年呢?剛好給了孫子培植羽翼的時間。
第91章 V章
九十一、
心裡有了決斷,郭太后反而沒有再繼續和楚琙討論李庭蘭,而是又說起了政事,“建寧侯在京西大營練兵的情景怎麼樣?”
她都明明白白的表示出要盧珍做秦王的意思了,這建寧侯卻任由自己的女兒和晉王府的姬妾這打的火熱?這是眼裡根本沒有她這個太后啊。雖然盧瀚確實是得了建昭帝的提攜才越過嫡兄拿到了建寧侯的爵位和薊遼的兵權,可這麼多年,是誰在京中幫他照看家裡?若不是有她這位老人家在,憑田氏的本事,能將幾個兒子養到可以去薊遼的年紀?只怕早被建寧侯老夫人給摁死了。
楚琙笑著搖頭,“父皇也是想當然了,京西大營一直是楊將軍在管,他豈會讓一個外來戶當家作主?”若盧瀚真讓京西大營煥然一新,楊光達不就成了廢物了,即便他真的是個廢物。
郭太后想想也就明白了,京西大營裡百夫長以上泰半都是勳貴子弟,那都是些拿著餉銀不出工的兵痞,怎麼會真的聽建寧侯的指揮,“既然他料理不開,不如早些回薊遼去的好。”不能為她們所用,那就沒必要留在洛陽礙眼了。
楚琙卻不這麼想,“與其讓盧侯回順天,不如讓他留在洛陽呢,”薊遼可以再派人過去。他實在不想再看到盧瀚這種視百姓如草芥的人再在邊關禍害百姓了,可以說他比韃子還叫人恨。
郭太后眸光裡滿是欣喜,自己這個孫子就是口是心非,嘴上說不要,不爭,這不還是在謀劃麼?“你想讓誰去?”
楚琙想著薊遼的情況,“廣東水師副提督山如松,以前曾在遼東練過兵,後因得罪沈家被參,才被調到廣東水師。”最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這位山提督不但陸戰可以,海戰也不輸人,到了廣東之後照樣練兵,“只是他得罪的是沈家,哪還有人敢為他上表請功。”請了也不會準,反而白佔了一個名額。
郭太后冷笑,自己的兒子她還能不知道,最喜歡背地裡使些陰謀詭計,像山如松這種喜歡真刀真槍的武將是不得他喜歡的,“你使人去和宋旭濤打個招呼,看看能不能將山如松調到薊遼去。”
見楚琙低頭不語,郭太后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怎麼,主意你出,力你卻不想出了?”她最看不得孫子這樣,人家宋旭濤光明正大站在他這個嫡長這邊,他卻視人如無物,郭太后可不信有人會真的一腔公心,絕不為自己謀利益。她怕孫子再這麼傲下去,宋旭濤改主意。
楚琙搖頭,“孫兒覺得這種風口浪尖,咱們倒不如再推沈尚書一把,他連兒子都教不好,還怎麼領袖六部?不如趁這個機會回家好好管管內宅。”
這是直接要換吏部尚書,郭太后登時來了興致,她傾身向前,“你準備如何做?”
楚琙為郭太后將茶續滿,“不如何做,沈家的事只怕一時半會兒也完不了,咱們不如趁勢再推一把,沒了沈邁,山如松的事也就迎刃而解了。”
這算什麼辦法?郭太后嗔了孫子一眼,“你和沒說有什麼區別?照你的這個法來,等沈邁下臺,兵部想起山如松的時候,盧瀚都到順天了!”
楚琙搖頭,“今天葉家鬧這一出其實可以做許多文章的,譬如盧侯之女和晉王府妾室的關係……”一個勾連邊將的罪名晉王是跑不了的。
郭太后又驚又喜道,“這主意極好!你這是想通了?”孫子是被自己拿孝道硬扣在洛陽的,回來之後也是消極的很。現在既要動沈邁,又要算計盧瀚和晉王,完全改了以往的作風,這是被自己讓他就藩給嚇住了?
她就說嘛,多年被自己的父親無視,回來適當的矯情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誰會真的放著皇帝不做做平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