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知道秦王不日就要往陝西賑災的時候,楚珣還是驚住了,“二皇兄真的要去?這路上……”宣誠太子可就是去兩淮賑災的時候沒了的。
雍和公主想到方家原本的打算,嘆了口氣,她索性將自己知道的一次和楚珣說清楚了,“太后娘娘是什麼樣的人,哪裡會容得下別人恩將仇報?若不是不願意在這個時候節外生枝,只怕娘娘的後位也保不住。”
她握住楚珣瘦的只剩一把骨頭的手,“娘娘讓你隨著二皇兄去陝西,我覺得也挺好的,你什麼也別聽別管,就當跟著自己哥哥出去遊歷一番,長長見識。”
雍和公主還是能感覺到郭太后的一片慈心的,讓楚珣跟著秦王出去,這一趟最少得三四個月,楚珣也不算是十分討人嫌的孩子,兩人若是能處出幾分香火情,將來秦王榮登大寶,楚珣的日子必不會難過。
當然若是最後登基的是晉王,這兩位嫡皇子也都是一條死路,感情好路上也能有個伴兒。
聽完雍和公主的分析楚珣的心是徹徹底底的涼了,“母后居然還有這個打算,若是沒了二皇兄,咱們又能落著什麼好呢?”
自己被一關近一個月,皇上那邊一道旨意也沒有,更沒有過來探問過他的病情,再想想平時建昭帝是如何對待晉王的,楚珣也沒辦法騙自己說皇帝對他還有幾分父子情,“皇姐的話我都記下了,我一直都覺得二皇兄比晉王強多了,他若是能坐上那個位子,我也是服氣的。”
他是中宮嫡子,人家既嫡且長,母后還是姓郭的,雖然心裡有些失落,楚珣倒也沒什麼不服氣的,“我這次出去一定好好兒的,”在寢宮關了一個月,便是病著原就不能出門,但被禁足和自己不想出去還是兩碼事的,楚珣覺得自己骨頭都是癢的,若能跟著秦王去陝西,他也是很願意的。
“聽母后說皇姐還得了皇上的嘉獎?”楚珣回想著方皇后說這個的時候那酸溜溜的口氣,“母后那個人就是這樣的,有口無心,你別放在心上。”
決定了向郭太后投誠,雍和公主便對方皇后心懷歉意,自不會將她那些不鹹不淡的話放在心上,“我是母后一手養大的,還能不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放心吧。而且這次也不是隻我一個得了皇上的賞賜,熙和也有呢。”
郭太后將李庭蘭的條陳算成了雍和公主的功勞。偏心的建昭帝理所當然的在上頭加了熙和公主的名字,為了顯示自己是個“一碗水端平”的好父親,所以直接給兩位公主多加了三百戶采邑,以示對兩位公主小小年紀便能憂國憂民,為陝甘百姓盡心盡力的獎勵。
楚珣冷哼一聲,“那對母子最會撿便宜了,”他想說建昭帝太偏心了,但吃一塹長一智,到底還是將後頭的話嚥了下去。
“你不必生氣,因著這個,太后娘娘便讓江貴妃母女負責宮中的捐銀,”回想著郭太后的話,雍和公主笑的十分解氣,“你也知道咱們各宮的娘娘們其實手頭都不寬裕,哪裡拿得出多少,等銀子和首飾交上來的時候,江貴妃狠叫太后娘娘挖苦了一番,差點兒抄了她的攬秀宮呢。”
郭太后的話十分刻薄,直接問江貴妃是不是將這些年皇上的賞賜都貼補孃家了,不然她一年的賞賜抵得過宮裡所有妃嬪,怎麼拿出來的銀子竟然比方皇后少三成?
江貴妃辯說自己只是貴妃不敢越過皇后去,郭太后直接回懟,要不要她老人家幫江貴妃回憶一下她無視皇后的例子?怎麼討賞的時候處處要壓過皇后,捐銀子的時候要敬著皇后了?真要這麼乖巧,那她就立馬遣人去攬秀宮,將裡頭所有逾制的物件全都抄了。
江貴妃哪裡捨得,面對咄咄逼人的郭太后只能祭出病西施大法,想直接暈倒了之,結果郭太后並不肯放過她,叫人直接將單子給建昭帝送了過去,請皇上看看他的妃嬪們是如何為他分憂解困,尤其是他最疼愛的貴妃娘娘,真的是不忘物力難艱,將慳吝二字刻在了骨子裡。
郭太后還直接建議,既然攬秀宮日子艱難,不如直接將熙和公主新得的三百采邑當作公主的捐銀算了,左右也是皇上新賞下的,也省得熙和公主小小年紀還得費心經營打理,還能全了攬秀宮的賢名。
建昭帝自是明白郭太后這是對自己硬要幫熙和公主爭功的不滿,但銀子再多也比不得采邑,那不但是每年的固定收益,還是一位公主的榮光。為此他乾脆一推二五六,說這原本就是後*宮的善行,他不好多管,一切由郭太后裁決。
發見建昭帝連面都不肯露,江貴妃徹底慌了,只得委委屈屈的將捐銀加到了和方皇后一樣,沒想到郭太后還不肯放過她,說她在後*宮第一大戶,熙和公主還是此次宮中捐銀的主理,怎麼也得給大家做個表率出來,力逼著江貴妃又往裡添了三成,才將人給放過了。
楚珣聽的目瞪口呆,“太后娘娘這是……”這些年太后娘娘很少這麼強硬過啊,怎麼突然就變了?
雍和公主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她覺得這些日子跟著這位皇祖母學了不少東西。就說江貴妃這件事,誰不知道江貴妃是後*宮第一人,自她記事起,宮裡沒有人能攘其鋒芒,便是郭太后,頂多也就是給攬秀宮幾次沒臉,卻從來沒動過真格的,這也是雍和公主從來沒想過選擇郭太后而是堅定的站在方皇后一邊的原因之一。
她覺得郭太后老了,也覺得建昭帝並沒有真正將郭太后放在心上。
“太后娘娘這是要出手了,”雍和公主聲如呢喃,“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啊。”她沒告訴楚珣的是,事後郭太后拿了銀子讓慈寧宮的宮人往那些年輕妃嬪的宮裡走了一趟,理由是那些小姑娘入宮沒多久,手裡根本沒什麼積蓄,不能為了百姓就傷了自己的身體,她這個老人家也不能讓實誠人兒吃虧。
先當眾踩了江貴妃母女,讓宮裡看清楚誰才是說話算數的那一個,後又悄悄送銀子收攬人心,雍和公主對郭太后佩服的五體投地,同時也真心替方皇后羞愧,這些年若沒有郭太后在,方皇后怕是早就成了泉下亡魂了。
楚珣默默點頭,有這樣一位老祖母在,他和方皇后哪有什麼勝算啊。
“行了,”該說的雍和公主都交代到了,她撫了撫楚珣的頭頂,“我聽太后娘娘的意思,等這次你回來,也算是與國有功,到時候便和皇上商量給你封王的事。”
“真的?”自己封王便有自己的王府了,楚珣又驚又喜,“太后娘娘真的這麼說了?皇上會不會……”因著自己頂撞了他而不同意?
雍和公主搖頭,“你放心吧,太后娘娘承當的事,一定能辦成。”
……
郭太后也在見楚琙,“這次多虧了李庭蘭出了這麼個好主意,”她心情極好的招呼楚琙坐下,“咱們手裡有了銀子,你這一趟才不會白跑,糧食呢?你是怎麼安排的?”
楚琙其實在想到晉王有可能推他去陝西的時候就開始動手收糧了,再加上這次洛陽城裡上到官員下到百姓的捐贈,楚琙手裡已經有不少糧食和棉衣了,“運糧的車隊已經徵高齊備,天也越來冷了,我準備路上再買點兒藥材。”
郭太后想的卻是另一件事,“這些銀子都是宮裡的娘娘們和各府的女眷捐出來的,你可想好交給誰來管著?哼,戶部那些老油條們數他們最會哭窮,也數他們最狠!”
“皇祖母放心吧,”楚琙微微一笑,“我已經安排長空飛鏡他們幾個跟著了,若是發現有人中飽私囊,我的刀可不會管他是哪個部裡出來的。”
便是李庭蘭說的天花亂墜,楚琙多年的心思也不是區區幾句話就可以改變的,他接旨的時候就想好了,要藉著這次去陝甘賑災,當一次活閻王,至於回來之後等著他的是什麼,他無所謂。建昭帝真降罪下來,他剛好可以順水推舟達成夙願,當然這個他是不會告訴郭太后的。
郭太后輕輕嘆了口氣,並沒有反對孫子的作法,亂世用重典,何況孫子去的又是那種虎狼之地,宣誠太子倒是以誠以仁待人了,可最終換回來什麼結果,“我給你的人你也帶上,必要的時候亂民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楚琙眸光微閃,“皇祖母?”
郭太后拍了拍楚琙的手,“沒人比你更重要,也沒人比你的差使重要,大晉最不缺的就是那些當官兒的,別說死幾個不服管教的,便是陝甘兩省當官的都死完,吏部也能給你尋出頂替的人來。”
她對孫子的心思也不是一點也不了解,知道他不耐煩如今的大晉官場,那不如趁著她還在,還可以為他擋風遮雨,就由著他施為一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是皇上的嫡長子,是超品親王更是賑災的欽差,便是血洗了陝甘,誰還能讓你償命不成?”
“當然,你不但要有霹靂手段也要有識人之明,”孫子頭次辦差,郭太后恨不得跟他去陝西,“我不信咱們大晉就沒有一個肯辦實事的好官,但凡遇到這樣的人,不管他脾氣性情如何,你都要留心與之結交,”她話說的很直白,“不論是朱先生的人還是哀家的人,能幫你辦事,卻不能在將來幫你守江山,你要明白這個道理。”
他有血洗陝甘兩地官場的想法,卻沒有收攏人心的打算,但楚琙沒表現出來,只起身衝郭太后深施一禮,“孫兒都記下了,孫兒一去數月,皇祖母一定要保重自己。”
郭太后將頭轉向一邊,擺擺手道,“你也不是頭一回離開祖母了,祖母早就習慣啦,走吧,好好做你的事情去。”
……
楚琙沒想到李庭蘭會約自己見面,但既然李庭蘭敢讓丫鬟給他遞帖子,他也沒什麼不敢來的,這會兒看到站在一片果林之中的李庭蘭,楚琙下意識的加快腳步,“李姑娘。”
雖然裹著厚厚的斗篷,又抱著手爐,李庭蘭還是有些冷,但她不想被楚琙看到自己的狼狽,曲膝一禮,“臣女見過秦王殿下。”
李庭蘭也不和秦王多客氣,她偏頭示意清泉將一塊令牌交給秦王,“這是我們李家的令牌,我還會派家裡的管事同殿下一道,將往西這一路所有李家名下莊子裡所藏的糧食都交給殿下。”
楚琙不知道李顯壬到底有多少產業,但也聽說過李庭蘭那比公主多的嫁妝,他低頭看著手裡的令牌,“這也是李閣老的意思?”
李庭蘭點頭,主意是她出的,但祖父答應了,“別的地方的糧食如果運過來的話動靜太大,所以便只能動沿途的莊子了,也沒多少,算是我們李氏對陝甘百姓的一點兒心意吧。”
上輩子自己的嫁妝就叫人覬覦,這次回來後李顯壬又給她添了不少,李庭蘭可以得意的說,自己的銀子真是太多了,多到她躺平幾輩子也是花不完的。但從評論區裡得到的相關知識告訴她,她的這些也算是民脂民膏,畢竟那個現代社會,老百姓種地可是不需要交任何賦稅的。
左右自己也不缺,李庭蘭便決定將這些東西用在最能發揮它們作用的地方,當然,她也不是毫無所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