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菀一個沒忍住,冷笑出聲,“許表妹可能不曉得,大嫂子孃家和滎陽鄭家連著親呢,不論咱們這頭的關係,李表妹和大嫂子也不是外人,大嫂子見到她只會高興,何來打攪之說?”
許福娘沒想到葉菀竟敢這麼和她說話,這是什麼意思?她是真的不知道陽氏和鄭氏有親,但葉菀搬出這兩姓,不過是來噁心她罷了。笑話她們許家小門小戶,便是她將要說親的江家,雖然出了個貴妃娘娘,但祖上也不過是有些薄產的耕讀之家。
許福孃的眼淚奪眶而出,“表姐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我和江家姐姐的出身嗎?我們許家和江家是比不得你們葉家,還有什麼陽家李家的,但上門就是客,你這種大家千金,居然會做出慢待客人的事,也不知道舅母平時是怎麼教導你的。”
葉菀雖然只是個庶女,但葉家對庶出並不苛刻,一來是葉家娶妻“賢”字當先,二來這些庶子庶女教導好了,也是家族的助力。葉菀對王夫人敬重多過害怕。許福孃的誣衊比起害怕她更多的是生氣,許福娘話裡話外,可是在指責王夫人教女無方了。
江靜見葉菀一張俏臉通紅,知道她是動了真氣,葉許兩家的女兒吵起來,那是自家小女兒起了意氣,她和江慧兩個外人的處境可就尷尬了,心念至此,她不由暗怪許福娘不懂事,便裝作無意的撞了一下正在低頭做畫的江慧,只聽江慧哎呀一聲,“姐姐,這畫毀了!”
江靜忙俯身看畫,“這可怎麼辦?都怪我都怪我……”
兩人這麼一來一去,打斷了許福娘和葉菀的爭執,許福娘忙轉身去看江慧的畫,只見長長的一條墨跡橫亙在畫紙下方,顯見是江慧正在畫荷葉的時候被撞到了,“這一下太實了,又是橫著的,”想改成荷葉或者枝幹,都是不成的。
“算了算了,反正今天我也沒多少感覺,而且我畫畫向來不如姐姐,”見兩人不吵了,江慧鬆了口氣,笑著把筆在水盂裡涮乾淨,“等我回家去了,再仔仔細細的畫一幅給福娘妹妹。”
江慧的畫確實不如江靜的好,許福娘也談不上惋惜,她橫了一眼正和江靜說話的葉菀,冷哼一聲,“要不是有人不曉事,靜姐姐也不會撞著你了。”
葉菀知道江靜撞江慧是不想她和許福娘繼續爭執,原正想借此下臺,將剛才的事揭過去,沒想到許福娘偏還不肯放過,不由怒上心頭,挑眉道,“許表妹畫兒畫的好不好我不懂的,但廚藝一定極為了得,平時沒少進廚房吧?”
這是笑話她家用不起廚子嗎?許福娘小臉頓時通紅,“你什麼意思?”
葉菀輕蔑的勾勾唇角,“你這煽風點火的本事不就是在灶上燒火的時候練出來的?”
“噗嗤,”李如玉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貴女,卻沒想到這些貴女並不是她想像中的高貴優雅,竟然也絆嘴吵架,雖然不吐髒字,但真的和市井裡那些無理取鬧的婦人們也沒什麼兩樣,她緊繃著的心絃放下了,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這是當著未來大姑子面在詆譭自己的品性了,許福娘氣的眼淚簌簌而下,“我要告訴舅母去,你們葉家就會欺負人!”
“福娘妹妹,”看著掩面奔出去的許福娘,江靜氣的跺腳,她看了一眼紋絲未動的葉菀,嘆了口氣,“葉姑娘,這麼由著她跑到前頭去到底不太好,不說福娘妹妹的名聲,便是葉姑娘你也會落人口舌的。”
葉菀的婚事早就私下議定了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嫡母還有未來的婆母都是清楚的,倒是許福娘這麼一鬧,江家真的會不介意?她可是知道不論是葉氏還是王夫人,都挺看重江家的。
“江姑娘說的是,”葉菀不能把自己的無所謂表露出來,而是急切的一把拉住江靜的手,“咱們趕緊去把她追回來,萬不能讓她就這麼跑到我母親那裡去,唉,”葉菀彷彿被嚇著了,眸中淚光盈盈,“我姑母極疼愛福娘,只怕是要發火的。”
江靜是想置身事外的,可葉菀的力氣實在太大,她硬生生的被葉菀給從靜心居里拉了出去。
江慧看著姐姐跟著出去了,忙拿帕子擦了手,提裙也跟了出去。
屋裡只剩下李嫵和李如玉,李如玉長吁口氣,“嫵姐兒,咱們?”
李嫵將盛著綠豆湯的白瓷碗放下,拿帕子沾了沾唇,“走吧,咱們兩個留在這兒也不相宜,”她招手叫過留在屋子裡服侍的小丫鬟,請她去陽氏那裡送訊息,才款款地和李如玉出了靜心居。
“嫵姐兒,你看今天的事?”一出靜心居,身邊只剩下從李府帶來的丫鬟,李如玉忍不住出聲,雖然覺得挺可笑的,但李如玉還是有心想請教李嫵,她不知道自己將來會嫁到什麼樣人家去,但多懂一些總沒壞處。
李嫵四下看了看,衝李如玉眨眨眼,“叔祖母不是說了,今天原就不是為著請咱們來的,咱們看熱鬧就好了。”
確實是挺熱鬧的,李如玉到底有些不放心,“那畢竟是庭蘭的妹妹。”
“但她不姓李,便和咱們沒半分關係,”李嫵壓低聲音,在李如玉耳邊道,“咱們只管記住,不論在家裡如何,出門就都是李氏女,外頭人可不管你是哪個房頭兒的。”
……
“你說前頭福娘鬧起來了?”葉茉蹙眉聽著丫鬟的稟報,“怎麼回事?”
來送訊息只是個粗使丫鬟,“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就看到許姑娘哭著往花廳裡跑,是李府的小姐叫奴婢過來請姑娘了,奴婢過來的時候,看到江家兩位姑娘也去了。”
今天過府的姑娘由葉菀和葉茉來招待,葉菀是個沉穩少言的性子,和葉茉處的也不錯,加上她們是親姐妹,葉茉想都不想就選好了邊兒,“肯定是那個許福娘又鬧什麼么蛾子,”見陽氏站起身,葉茉忙扶住她的胳膊,“嫂子你只管歇著,我到前頭看看去。”
她又摁住李庭蘭,“表妹你也別過去了,省得再被殃及,”她心裡不滿,臉上也帶了出來,“也不知道姑母是怎麼教女兒的,好好的姑娘眼皮子淺也就算了,腦子也不清楚,我大姐又沒惹著她,一來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也虧得大姐沒脾氣才忍得了她。”
李庭蘭卻不想放過看好戲的機會,而且她也很想再看看江家,“福娘到底是我妹妹,而且母親也在那裡呢,我不過去不太好。”
她歉意的衝陽氏點點頭,“叫大嫂擔心了。”
陽氏嫁過來的那一年,正好是葉敏再嫁,她對當年的事知道的比別人更清楚一些,“你別想那麼多,萬事都有老太爺呢!”
李庭蘭燦然一笑,“我知道,有我祖父在,我誰也不怕的。”這兩天她從何氏和李顯壬的言談間都感覺到了,李家並不需要那種循規蹈矩的女兒,何氏是因為自小就不是循規蹈矩的長大的,而李顯壬則是更希望家中的女子也能擔起風雨。
第42章 V章
李庭蘭隨著葉茉剛一進花廳,梁夫人便衝她招手,“庭蘭到這兒來,”等李庭蘭走過去,她一把將人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又衝身邊的一位夫人笑道,“那邊是人家的家事,咱們不好摻和,庭蘭還是個小姑娘呢,更不好聽那些話。”
過來做客的都是明眼人,看葉氏和杜太太的神情,就知道兩家是想結親的。所以梁夫人不讓李庭蘭過去,大家也都能理解。
李庭蘭似乎不太適應梁夫人這麼親密,低頭輕聲道,“我剛才請表姐帶我去給大嫂子請安了,並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她向葉氏那裡張望了一眼,“我到底是姐姐,不去問問怕不太好。”
梁夫人憐惜的撫了撫李庭蘭的後背,同母所出,一個張揚跋扈不懂規矩,一個溫柔周全,這其中的差別當主母的哪會看不明白,“這會兒你母親必不希望你過去的,你是個知禮的孩子,她哪能怪你?”
說罷她側頭同身邊的馬太太輕笑道,“你那外甥女還真是個率真人兒,以後杜太太可得費些心了。”
親孃容得下這樣的女兒,婆婆可未必會喜歡這種由著自己性子來的媳婦,而且江家還是獨子。
“杜太太?”李庭蘭訝然的又向葉氏那邊看了一眼,面頰微紅,“我竟不知道,這可如何是好?”
雖然和葉氏十分“要好”,但馬太太還是迅速選好邊兒站了,“不知道最好,那是許家的事,與你沒什麼干係的。”
“太太說的是,”何氏原本在看熱鬧,見李庭蘭被梁夫人攔下了,便款步過來,她已經把事情弄清楚了,“庭蘭不必擔心,好像是幾個小姑娘剛才在畫畫兒玩的時候起了點兒爭執。”
何太太大搖其頭,嘴上也極不客氣,“不過是幾句話的事,那葉大姑娘又是個再本分不過的姑娘,唉,葉太太這麼教孩子,許姑娘這麼個性子,嘖嘖。”
葉菀是什麼樣的姑娘,相熟的人家都是知道的,所以不論許福娘怎麼告狀,對她的影響都不大,倒是她自己,一個姑娘家在這樣的場合生事,就叫人覺得不懂事了。
杜太太的面色十分的不好看,她並不關心是非曲直,那個並不重要,她關心的以後她帶著這樣的兒媳出門交際得多糟心。
江家雖然有個貴妃娘娘,但也掩蓋不了根基太淺的弊端,她其實最想的就是在葉家,王家、胡家這樣的人家裡挑一個兒媳,哪怕是旁支,只要是嫡出就沒有問題。
看出杜太太臉上的不耐,王夫人輕咳一聲,“福娘別哭了,這事是你大表姐姐的不是,我替她給你賠個不是,”她看到匆匆進來的葉茉,“茉兒帶你福娘妹妹去洗個臉,再換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