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李澍中了探花,郭太后愛他人才,是想把公主下降的,只可惜李澍早就和葉家有了婚約,而且像李澍那樣的人才,建昭帝也不可能讓他做個無所事事的駙馬。
郭太后這才彷彿看到了李庭蘭,她眯眼仔細打量了李庭蘭,頷首道,“是個齊整的孩子,哀家怎麼聽說你是跟著你母親去了江南,什麼時候回來的?”
李庭蘭前世沒見過這位郭太后,只知道她一直是支援秦王的,後來因為秦王逼/奸母妃事發,生生將這位對孫子寄予厚望的太后娘娘給氣死了。
只要不是晉王一系,李庭蘭就能不在乎郭太后冷淡的態度,她赧然道,“回太后娘娘,臣女一年前隨著母親回京的,半月前回的自己家。”
“原來如此,”郭太后輕輕的嗯了一聲,“既然回來了,就安生跟著你二嬸兒過日子,她到底是你的長輩,有什麼不懂的就去問她。”
這話說的,好像李庭蘭沒把何太太放在眼裡一樣,何太太忙介面道,“娘娘說的是,庭蘭就是惦記著我們老太爺的身體,才要回來盡孝的,唉,”她嘆了口氣,“之前的事臣妾聽我家老太爺說起過,當年啊,我前頭那個大嫂子抱著蘭兒把自己關在屋裡不吃不喝,要是李家不把孩子給她,她就和孩子一起餓死在屋子裡。”
還有這樣的事?李澍過世不到三年,其妻再嫁在當年也是一件極為轟動的新聞,只是李葉兩家都是位高權重之家,內情他們不往外透露,外人也都只是憑著道聽途說八卦其中內情。沒想到十幾年後,李家人竟然當眾說起來往事。
這下子別說年輕的如方皇后和下陪的低位嬪妃,就是年長的郭太后還有梁夫人,也都坐直了身子,即便後頭再有人入宮要給太后見禮,也被郭太后擺手,讓去一旁候著了。
何太太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來時她已經得了公公的暗示,既然李庭蘭已經回家了,而且葉氏也沒有像當初承諾的那樣善待這個女兒,那李家也沒有必要再給葉家留什麼臉面了,只有將過去的事說明白了,才不會讓人誤會李庭蘭“不孝”,“太后娘娘您說說,庭蘭那個時候還不足一歲呢,小孩子能餓幾天?我家老太爺還能怎麼著?還不是葉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郭太后沒開口,梁夫人已經忍不得了,“可不是麼,她餓自己三天,出來連大夫都不用請,可庭蘭要是三天不進水米,哪有還性命?真真是毒婦一個!”
何太太有些歉然的看了李庭蘭一眼,“臣妾原不該在孩子面前說這些的,只是這個孩子心太善,那邊到底是她的生母,有生養之恩壓著,便是親孃要她死,她還能說個不字?之前那十年,我家老太爺每每派人過去看孩子,那邊都不給見,不是說孩子病了,就是孩子去了哪個莊子上。好不容易跟著許大人回了洛陽,我們想把孩子接回府上住些日子竟也不能夠。”
何太太拿帕子沾了沾微紅的眼眶,“我家老太爺只要想起來就食不下咽的,後來不是跟在庭蘭身邊的媽媽藉著那邊府上的當家人都出門聽經去了,才過來報信,那邊竟然揹著我家老太爺要給庭蘭說親!”
郭太后也聽住了,有後娘就有後爹的事她聽的太多了,便是她自己當初入宮,也是因為父親後娶的填房苛待她們兄妹,她為了給自己還有哥哥博個前程,才一咬牙入宮了。但再嫁就不把前頭女兒當人的事她還真沒聽過,“庭蘭的婚事豈是葉氏一個婦人就能做主的?”
她打量著身量未足的李庭蘭,“哀家看李姑娘也沒多大呢?”
何太太長嘆一聲,“回娘娘的話,我們庭蘭才十四啊,哪裡就需要說親了?幸虧那媽媽還有幾分忠義之心,趕著報過來了,我家老太爺立馬命我走了一趟,這次便是搶,也要把庭蘭給搶回來!”
李家是不會讓人知道是李庭蘭主動要求回來的,雖然回自己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有心人卻會詆譭她不念母親的生養之恩。
一旁興平郡王世子妃探身道,“可是那個楚家小子?”她一來就聽到大八卦,也顧不得禮數了,如果是真的,她也有新聞可講呢!
見是興平王世子妃,何太太忙見禮,禮罷才道,“聽說就是一個姓楚的,宗親!”她一臉的義憤,將和李庭蘭去翰墨軒的遇到的事大概講了一遍,憐惜的看了一眼已經被梁夫人攬在懷裡安慰的李庭蘭,“把我家庭蘭可嚇壞了,上來就認親,還說些渾話,要不是我家老太爺規矩極嚴,我當時真的要叫底下人賞他大耳巴子了!!!”
既然姓楚的敢在大街上胡言亂語,李家就得提前防著他們往李庭蘭身上潑髒水,所以一早就將這些事撕羅開了,也省得將來再有人拿此事做文章。
這事兒郭太后還真沒聽說呢,“居然是宗室裡的?”她看向興平王世子妃,“哪家的?”
興平王世子妃可是將事情打聽的一清二楚的,原因無它,宮裡這位太后娘娘最喜歡聽外頭的新聞兒了,現在太后下問,正合了興平王世子妃的意,她忙將自己知道的學了一遍,講完了,復跪在太后面前,“臣妾來時,王爺特意將臣妾叫過去,囑咐臣妾代他向娘娘請罪,是他管教不力,族裡才出了這種不成器的東西。”
一個奉國中尉家的小子?管李庭蘭繼父叫姑丈,李庭蘭那個繼父竟然有個姐姐給人做妾?
這裡頭資訊量太大了,大家又都是大宅門兒裡出來的,哪能悟不出這其中的蹊蹺,一時間殿裡眉眼亂飛,看向李庭蘭的目光不約而同的帶上的幾許憐憫。
“世子妃快起來,興平王爺每日要操心那麼多事,難不成連都出了五服的子弟都要照顧到?”方皇后沒想到今天居然還有新鮮事,她端詳著神情安然,彷彿何太太所說之事與她無關的李庭蘭,心下訝然,若是尋常的姑娘,攤上這樣的親孃,不被氣死如今也要窘死了。
她看向李庭蘭的目光越發柔和,“這也算是無妄之災了,幸虧李姑娘身邊還有忠心的媽媽。”
第47章 V章
郭太后斜了方皇后一眼,她們婆媳也處了二十年了,哪能猜不到方皇后的心思,她這個兒媳自打生下了五皇子,這心就大了。而眼前這個李庭蘭,年齡和五皇子倒挺合適,這出身又好,方皇后動心也是在所難免的。
三個孫子裡,郭太后最喜歡的自然是自己侄女所出的二皇子楚琙,那可是她一手養大的孩子,可饒是她親自看護著,照樣躲不過宮裡的陰謀算計,七歲那年他就中了次毒,足足調養了三年才將身體裡的毒素給清乾淨了,可後來仍然是厄運不斷,連帶著她都跟著大病了一場。而讓她沒想到的是,這裡頭除了有江貴妃的手筆之外,自己親自選的繼後方後也在裡頭摻了一腳。
而她們之所以有這麼大的膽子,和自己皇帝兒子的默許也不無關係。
無奈之下,郭太后將人悄悄給送出了宮,具體的地方她連皇帝兒子都沒有告訴。就這麼躲著,一直到楚琙十五歲上,才將人接了回來。
可回來又如何呢,皇帝兒子不喜歡孫子,後頭還有兩個不省心的老三老五,他們還有兩個更叫人不省心的親孃,孫子就沒有一天好日子過,郭太后無奈之下,就又將孫子送了出去,如今孫子二十二了,晉王只差沒把“太子”兩個字刻在自己腦門上了,郭太后只得將孫子再次召回,總不能連太子位都不要了。
郭太后眯眼看著李庭蘭,她曾拿冊封太子之事試探過李顯壬,得了個模稜兩可的結果。因著有宋旭濤的支援,郭太后便歇了再拉攏李顯壬的心思。只是他這個孫女接回來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難道看上了老五?
這邊梁夫人已經氣的直捶胸口了,她可是將李澍當兒子的,“真真是欺人太甚!剛才世子妃說那人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她家老爺可是國子監祭酒!
世子妃強笑一下,“是啊,我們王爺已經申斥了楚望江了,還勒令他把家裡收拾乾淨,至於那楚哲雲,”興平王世子妃看了江貴妃一眼,“王爺說,雖然他輕狂了一些,但也是因為太過年輕的緣故,養不教,父之過,念在他還肯讀書上進的份上,只罰了他父親。”
江貴妃沒鬧明白興平王世子妃為什麼看她,但她和興平王府的交情不錯,“老王爺考慮的極是,”她嘆了口氣,“皇上也時常為宗室裡那些不知上進的小輩們生氣,說他們把太*祖當年的教誨都忘到腦後了,難得出了楚哲雲這麼個願意讀書的,老王爺應該是起了惜才之心。”
梁夫人心裡撇嘴,讀書再好,品性壞了又有什麼有?能說出這樣的話,江貴妃這為人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念及此,她的目光又落在孫女身上,她的孫女這麼好,卻不得不嫁給晉王那樣的風流子。
郭太后沒好氣的橫了江貴妃一眼,沒將難聽的話說出口,她抬眼看了一下殿下站著的夫人小姐,“喲,一眼沒瞧見,竟然都到了。”
太后不再過問,何太太忙拉了李庭蘭退到一邊,早有女官領著候在殿角的誥命們上前一一見禮,而李庭蘭則聽著何太太在她耳邊小聲說著各家夫人的來歷。
等大家都入了座,方皇后招手將兩個華服女子叫到跟前,傾身和郭太后解釋,“臣妾想著李氏和柳氏常年在王府裡難得出門一次,便將她們也召來了。”
郭太后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方皇后,“你是晉王的嫡母,他沒有正妃,你叫李氏她們過來服侍也是應當的。”
一旁的江貴妃嬌媚的臉已經青了,她今天要給兒子挑繼妃,方皇后卻將晉王府裡已經生下子女的李側妃和柳夫人都召來了,這是給誰下馬威呢?
江貴妃臉色不好看,方皇后就更暢意了,“原想著將恪兒和忻兒也召進來陪母后樂樂,但想到咱們今天是賞新荷,湖邊上溼滑,小孩子有個萬一就不好了,便算了。”
李側妃已經將殿裡的諸家小姐都瞧了個仔細,她出身並不比原先的晉王妃差到哪裡,奈何馮王妃出身宣寧侯府,有個在宣大當總兵的爹,而自己的父親只是尚寶寺卿,又出身寒門。不過馮王妃再是正妃又如何呢,難產而亡,連肚子裡的嫡子也沒有保住,反而是她,先後為晉王生了一兒一女,如今還掌著晉王府中饋。
殿裡有女兒的人家,看著李側妃和柳夫人,沒有一個能笑的出來的,李側妃有個當侍郎的爹,柳夫人有個山西巡撫的祖父,兩人不但花容月貌,還都為晉王生了兒子。
以前這兩位很少出現在人前,有野心的人家就當她們不存在,也可以自欺欺人的說,楚恪和楚忻一個才三歲多些,另一個才週歲,能不能長成還不一定,便是長成了,也不過是庶出。
可當李柳兩人被方皇后推了出來,所有的夫人們都猶豫了,她們的女兒能在王府站穩腳跟,最終登上鳳座嗎?
江貴妃冷冷一笑,將手裡的青瓷茶碗遞給身邊的宮人,“我覺得那個楚哲雲追不追究還在其次,倒是那個楚望江,一把年紀的人了,內宅裡連個規矩都沒有,叫一個妾室當了家,這府裡若是有個正經主母,哪裡會亂成這個樣子?”
再看向李庭蘭的時候,她的臉上又掛上了和煦的笑容,“李姑娘你也不必將這些事放在心上,且不說一個奉國中尉的兒子配不配得上李家的門楣,便是門當戶對,這婚姻事又豈是許家能插言的?”
一個寵妃,竟然在這兒論起規矩來了,方皇后好笑的看著侃侃而談的江貴妃,等她說完了,才悠然道,“貴妃說的有理,許家那個妾室便是再當家又如何?兒女的婚事豈是一個上不得檯面的小妾能做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