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銳利的目光盯上郭太后身後的柳姑姑,“是不是你們攛掇的?”
“是我要來的,你瞪青柳做什麼?”郭太后嗔了靜安長公主一眼,“青柳跟了我二十多年,哪能想不到這個?”
靜安長公主卻不怎麼喜歡這個跟了郭太后二十多年的青柳姑姑,她也曾經想將青柳弄出宮去,奈何青柳立志不嫁,家裡也沒有了親人,還發誓要跟郭太后一輩子。
“母后,”方皇后不耐煩看靜安長公主在這裡擺長公主的架子,笑道,“琪姐兒她們準備去看看雍和。”
郭太后早年吃過苦,因此對孫輩們格外疼惜些,聽到郭琪她們要去看雍和公主,笑著揮手,“去吧,有你們小姐妹陪著,也省得她一個人兒孤單。”
郭琪笑著應了,又拉了李庭蘭,“娘娘,臣女想和李姑娘一道兒去,李姑娘平時也喜歡練字,雍和見了李姑娘必然是會極歡喜。”
雍和公主養在方皇后名下,方皇后待她和五皇子沒什麼差別,又有太后的縱容,性子很是囂張,而江貴妃生的熙和公主更是不遑多讓,兩人在宮裡就像皇后和貴妃的兩杆槍,彼此大打出手都是不一兩回了。這次更是雙雙墜馬,雖然沒傷到性命,但兩宮一個告到太后跟前,一個告到建昭帝跟前,最終兩位公主都被禁足才算了事。
現在方皇后讓郭琪姐妹去探望雍和公主,還帶著李庭蘭,江貴妃不樂意了,“雍和那種性子看到見到了李姑娘怎麼會歡喜,郭琪你可真會開玩笑。”她一指站在人後的江靜江慧姐妹,“靜姐兒慧姐兒,你們也去看看熙和吧,你們是表姐妹,她見到你們必然是歡喜的。”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庭蘭身上,人家都是表姐妹去看望,她一個非親非故湊過去做什麼?招人眼麼?李庭蘭腦子飛快,正想找個理由推了,就聽靜安長公主輕笑一聲,“既然皇后娘娘想讓雍和多認識幾個朋友,李姑娘又是頭次入宮,便跟著琪姐兒過去吧。”
她一指寧壽郡主,“寧壽,你也別在這兒待著了,去看看熙和去,也省得你在家裡的時候成天唸叨她。”
在座夫人們的目光頓時意味不明起來,靜安長公主這是直接擺明車馬告訴眾人她對晉王繼妃之位勢在必得了,連在一旁服侍的李側妃和柳夫臉上的笑容都僵硬起來,她們可不願意頭上多這麼一位厲害的主母。
有了寧壽郡主在前,便沒人再注意李庭蘭了,她輕舒口氣,隨著郭琪郭珉往坤寧宮的臨華閣去。
……
李庭蘭上輩子是見過宮裡這幾位公主的,熙和公主自不必說,是晉王的一母同胞,嫁了後來的海寧伯世子,日子過的極為逍遙。而養在方皇后膝下的雍和公主的日子就要難過許多,她因駙馬一家獲罪,自己的公主封號也被褫奪了,後來隨著駙馬去了外任,李庭蘭便再沒聽過她的訊息。
如今的雍和公主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一張圓圓的小臉,大大的杏眼顯得十分嬌憨可人,她看到郭琪兩姐妹進來,臉上露出了歡喜的笑容,“我起不來扶你們,你們也不許跟我見外,拜來拜去我可是要生氣的。”
看著這個滿臉真誠笑意的小姑娘,李庭蘭有些和當年那個蒼白平靜的公主對不上,但她還是上前認真的給雍和公主見禮,“臣女見過公主殿下。”
雍和公主並不像傳聞的那樣難說話,她眨著大眼睛看著面前的姑娘,“你是琪姐姐帶來的,在我這裡自然如她一般,快坐下咱們說話。”
李庭蘭又福了一福,才在一旁的一個繡杌上坐了。郭琪則為雍和公主介紹了李庭蘭身份,“娘娘說你必然會喜歡李姑娘,就讓她過來讓公主認識認識。”
雍和公主已經聽懂了郭琪話裡的意思,她臉上的笑更和煦了,“原來是李姑娘,當初我和熙和學寫字的時候,父皇還請李閣老幫我們校過筆鋒呢,太后娘娘也說李閣老的字中正圓融,亦如其人。”
這是郭太后評價李閣老的話,李庭蘭忙起身恭聽了,才再次謝恩,就聽雍和公主又道,“你平時在家喜歡做什麼?”
李庭蘭只好又將自己那貧乏的愛好說了一遍,她可不想跟著公主貴女們去騎馬遊獵,那個危險性太高了。
“你也喜歡寫字?”雍和公主來了精神,示意身邊的宮人,“你去將我以前臨的帖拿來給李姑娘看看,”她沒有讓李庭蘭寫給她看,而是讓人拿自己的字給李庭蘭品評。
李庭蘭沒想到雍和公主對自己如此和氣,她有些訝然的抬頭,正遇上郭琪瞭然的笑眼,“你別聽外頭那些傳言,咱們公主最是個好說話的性子,”她下巴衝江貴妃所住的攬秀宮方向點了點,“那邊那個才是真的難說話,你以後若是遇到了她,最好要躲著走。”
李庭蘭也覺得雍和公主並不像個跋扈的人,她含笑應了,起身接過雍和公主臨的帖,一看之下心裡更篤定了幾分,有道是字如其人,雍和公主的字顯然是潛心練過的,其中濃淡枯溼斷連輾轉都自有其韻。哪裡是性情跋扈乖張之人能寫的出的?看到她的字李庭蘭不由汗顏,“公主可以為吾師矣!”
她的字和雍和公主相比,真如蒙童一般了,“有公主在前,以後臣女再不敢和人說自己喜歡臨帖了。”
“先前是為了討父皇和母后歡心,才在這上頭多下了幾分功夫,後來練出了趣味,便真的離不得了,”雍和公主淺淺一笑,她想讓李庭蘭知道的,顯然這姑娘是懂了的,“我也是見李姑娘是同好才拿出來的,李姑娘莫要笑話我才是。”
郭琪見李庭蘭已經鼻間見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公主您也是的,宋閣老說過您的字便是許多翰林也比不了,您還在這兒自謙,這是故意羞臊我們嗎?”
雍和公主在榻上挪了挪身子,一旁有宮人忙過來在她腰間放了個靠墊,她坐的舒服了些,才道,“李姑娘家學淵源,不是咱們能比得的,我才想著拿出來請教一二的。”
李庭蘭恭敬的將墨跡淋漓的宣紙遞還給宮人,才道,“郭姑娘說的沒錯,公主的字非吾輩能及,”能寫出這般書法的人,應該是胸有丘壑,李庭蘭不由對前世的雍和公主好奇起來,她跟著駙馬遠離京城,想來日子也會過的極為不錯。
“公主,幾位殿下來看您來了,”幾人正說著話,外間有太監匆匆進來稟報。
幾位殿下?這下連雍和公主都一臉的訝然,“快請,”她和郭琪交換了個眼神,示意宮人過來扶她,“咱們到外間去。”
“我就說我自己來就行了,你們非要跟著,”幾人隨著雍和公主才到殿門處,就聽到一道略帶喑啞的公鴨嗓響起。
見郭琪姐妹已經盈盈下拜,李庭蘭忙跟著拜了下去。
雍和公主笑道,“原來兩位皇兄也來了,”她鬆開宮人的手,掙扎著要給秦王晉王見禮。
那道公鴨嗓又響了起來,“二姐我們是來看你的,你傷了腿還給二皇兄三皇兄行禮,傷上加傷怎麼辦?”
“五弟說的是,還不快扶了雍和公主,”另一個聲音響起,李庭蘭幾看到幾雙鑲著明黃邊的青緞靴子朝她們走來,心裡暗道晦氣,將頭壓的更低了。
雍和公主已經由宮人攙扶著起了身,“禮不可廢,三皇兄難得到臨華閣來一趟,雍和更不能失禮了。”
她又看向一旁沉默的青年,“外頭天挺熱的,二皇兄這時候出來身體可受得住麼?”
秦王殿下?李庭蘭下意識的想抬頭,最終還是忍住了,就聽一道清越的聲音道,“我這些日子已經好了許多,皇祖母特意命我多出來走動走動,說見見太陽身子
才會更康健。”
秦王看著低頭躬身的幾位女子,“都起來吧。”
“謝殿下,”郭琪率先站直了身子,她和秦王是正經的表兄妹,言語間更自在一些,“臣女瞧著殿下的氣色果然比以前要好許多了。”
“嘁,你是太醫麼?你瞧著好許多了,”五皇子楚珣本來就對秦王和晉王硬要隨他到坤寧宮來很不滿,偏這兩位還都是他的兄長,且都已經封王,這怨氣不好衝他們撒,那送上門的郭琪他就不客氣了。
郭琪被楚珣懟也不惱,只笑了笑便退到殿側。倒是晉王一眼看見李庭蘭,他自詡風流,也從不以貪花好色為恥,在他看來,他有這個資格也有這個資本,女人被他看上,那是祖墳冒青煙的幸事,這世上就不會有不愛他的女人。
這女人見多了,晉王的眼光也是很高的,郭琪姐妹這樣的他並沒有放在眼裡,倒是站在郭琪姐妹身後的李庭蘭,引起了他的注意。
晉王和雍和公主沒什麼兄妹情,反而是因著方皇后和熙和公主的緣故,他很討厭這個皇妹。雍和害熙和落馬,他恨不得衝到坤寧宮再打雍和一頓,怎麼會好心過來探傷?
不過是他發現有小太監悄悄給楚珣送信,楚珣得了訊息之後,便說要坤寧宮裡探望雍和,他好奇心起,想看看這坤寧宮到底藏了什麼,讓這個小小年紀便野心勃勃的皇弟都顧不得在皇上跟前討好獻媚了。
因此他便也說要去看看兩位妹妹,從御書房辭了出來,他這麼做,不但可以盯著楚珣,還在皇帝那兒得了友好手足誇讚,再便宜不過。
這不一來他就明白了,原來勾著楚珣往臨華閣裡跑的原因在這兒呢,他輕輕一笑,“郭表妹本王是常見的,倒是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