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使有靜安長公主的反覆交待,只要想起來自己入宮後要做的事,寧壽縣主也焦躁無比。憑什麼她要將李庭蘭與晉王送做堆?憑什麼她要奉一個黃毛丫頭做主母?將來還要給她行禮奉茶?她從小的夢想就是當晉王妃啊。
但她心裡又清楚的很,這是她唯一一次能走到晉王身邊的機會了。若是自己完不成他交待的事,便是將來能入晉王府,也得不到他的心。
這兩種心情每天都在折磨著寧壽縣主,短短几日功夫,她就消瘦了下來。
靜安長公主看著女兒如今蒼白瘦弱的模樣十分心疼,“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想不開呢?遠的不說,就看如今宮中的情勢,方氏那皇后當得很有意思麼?楚琙楚珣又在哪裡?”
她真怕女兒到了關鍵時候控制不住情緒將事情給搞砸了,若那樣完的可不是她一個人。
寧壽縣主倚到靜安長公主懷裡,“您別說了,這些話您都說了幾百遍了,我耳朵都快起繭子,您放心吧,我一定不會誤了表哥的事的!”她拿帕子掩住臉,“還不許我心裡難受了麼?”
靜安長公主沒辦法體會女兒的心情。晉王是個什麼樣的人全洛陽城只怕都清楚,寧壽既然選了他,就應該有足夠的思想準備,不然就老實的聽她和駙馬的安排,嫁一個門當戶對的兒郎,有她在,她敢保證那男人一生只會有寧壽一個女人。
“行了,快起來挑首飾去,”如今的靜安長公主已經不像數月前那麼縱著女兒了。
她心裡其實也挺亂的,甚至有些不敢進宮面對郭太后。總覺得只要站在她的面前,就會被她看透,“太后娘娘喜歡你穿紅色,頭面就選那套金鑲珍珠的吧。”
此一時彼一時,靜安長公主可不會再像之前那麼高調了,她甚至希望這次能勾得郭太后想起當年,從而對她寬宥幾分,“衣裳就選那套茜紅的。”其實女兒如今的身形和麵色並不適合著紅,但為了讓郭太后能動惻隱之心,她還是讓女兒這麼打扮。
寧壽縣主嘟了嘟嘴,想說那頭面上的珍珠成色不夠好,但想到晉王不許她出風頭的要求,不情願的點頭,“我瞧著那李庭蘭一向不怎麼穿紅的,我便是用茜紅也能將她壓下去,何苦來呢?難道哪家女兒比她生的美,今天都不許出現在好面前了?”
“嗯,若晉王一心想娶你為晉王妃,那我就不許比你美的人出現在你面前,”可是晉王願意娶寧壽嗎?
靜安長公主心裡清楚,一直以來都是她們母女上趕著,而晉王從來沒喜歡過寧壽。如今就更加不會了。
她招過貼身太監小聲問道,“賢譽走到哪兒了?”
太監小聲道,“已經出了開封府了,殿下放心,咱們的人會照顧好大公子的。”
和晉王的盟約一定,靜安長公主就讓兒子周賢譽帶著妻兒往周氏老家去了,理由是檢視族裡的老宅要不要重新修繕,順便也讓兩個孫子給祖宗們上個香。
“那邊呢?都接回來了麼?”
太監聲音更低了,“已經接回來了,就安排在西邊的兩處院子裡。張氏還說要過來給殿下磕頭呢。”
張氏是丈夫養在外頭的外室之一,也是他的表妹。靜安長公主已有一子一女,又握著府裡的財權,也懶得和駙馬計較。由著他在外頭又弄了兩房。而且他在外頭養著這麼兩人,也是靜安長公主樂見的,尤其是這個張氏,以表妹為妾那也是一條很好的罪名。必要時很好用。
現在麼,她站在了刀尖之上,怎麼能輕易放過那兩個賤人,還有她們生的子女?真當她的銀子是好花的?
“我沒空兒見她,讓她們都給我老實待著,駙馬要是來了,就和他說我不耐煩見他,讓他該往哪兒去往哪兒去,以後我都不會管他了。”
明日事成,那她就是未來的大長公主,姓周的自己便會將那兩個賤人和那兩窩子賤種收拾了。若是明日事敗,那她也沒功夫和她們計較了,都陪著自己下地獄好了。
……
何氏看著李庭蘭的打扮,心裡搖頭,“不如你再選上一身?這個……”這一身也挺好看的,但是太普通了,真的不像次輔府上千金的行頭啊。
李庭蘭搖頭,她扶著何氏坐下,“既然宴無好宴,我還是別再出風頭了,萬一有什麼事,”她撫撫身上的紅裙,“我往姑娘堆兒裡一躲,他們也不好找我不是?”
這次寧壽縣主猜錯了,不愛穿紅衣的李庭蘭穿了一身紅裙,不但是她,得了她暗示的郭琪應該也是差不多的裝束。就連頭上的髮髻,李庭蘭也只是梳了常見的瑤臺髻,那些容易掉的鳳釵也沒有用,只拿梅花長簪綰髮,用同款髮箍緊緊的將頭髮給固定好了。
何氏有些鬱卒的嘆了口氣,“這都什麼事嘛。非要整那麼多的陰謀詭計?”她是絕對相信李庭蘭的,香山莊子的事就充分說明了李庭蘭的敏銳和聰慧。
“你還是帶上庭萱的好,她年紀小眼頭卻明的很,而且也不會引人注意,還有,她跑的也快,又跟著武師傅學了這麼久的功夫,真有什麼事了還能給你幫點忙,”何氏知道自己不能一直陪著李庭蘭,便想讓女兒頂上,和小牛犢子一樣的女兒比起來,侄女還是太纖弱了些。
李庭蘭怎麼會讓才八歲的妹妹跟自己入險地,“真的不用了,宮裡可是太后娘娘的地盤,若她要為難我,庭萱去了就是給人添菜呢,若她是站在我這邊的,那根本就不用擔心我的安危。”
何氏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明白卻不能阻止她的擔心,她四下看了看,“要不讓徐嬤嬤跟著你?你別看她個子不高,力氣大的很。”李庭蘭有兩個會武的丫鬟的事,只要想打聽就一定會知道,何氏覺得清泉和紫陌有些顯眼了。
李庭蘭接著搖頭,“有清泉就夠了,人帶的再多,也跟不進去。”她們這些女眷入宮,頂多就是帶一個丫鬟,徐媽媽力氣再大,和清泉也是比不了的。
“二嬸兒您放心,我有準備的,”她不是在安慰何氏,她是真的有準備。
……
郭太后看著滿殿的閨秀不由心裡暗笑,熙和這次也是下了大功夫了。就是不知道一會兒會不會後悔。
“熙和真的是用心了,”郭太后笑容和煦的看著兩頰緋紅的小孫女,心道晉王還真是膽大,這樣的事都敢交給一個孩子,“既是你請的人,就由你帶著她們玩去吧。”
她看了一眼何氏和李庭蘭,“何二太太和李姑娘留下陪老婆子說會兒子話,一會兒哀家叫人送你往熙和那邊玩去。”
李庭蘭看了一眼臉色發白的熙和公主,心裡也覺得好笑。晉王身邊真的是沒人了,連未經過事的孩子也推到前頭來。真不知道要是出了事她能不能經得住。
心裡想著,李庭蘭面上卻不動聲色的曲膝應了,上前一步站在郭太后身邊,完全無視了殿中諸人各色目光。
“這下可清淨了,”等人都走了,郭太后將手交給李庭蘭,淡聲道,“你可準備好了?”
李庭蘭抿嘴一笑,“有太后娘娘在,臣女什麼也不需要準備,只管安心賞梅便好。”
李庭蘭可沒忘記自己前兩次入宮時郭太后的惡意,但她知道,就算是為了楚琙,她也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若自己真的改投了晉王,那該哭的人就是郭太后了。當然她也不像自己說的真的那麼放心。畢竟沒有人是真正靠得住的。
而且若真的發生了最不堪的事,那為了李家不因自己改投晉王,第一個要自己死的就是郭太后。
回到內殿,郭太后笑道,“哀家還沒有好好謝謝李相呢,若不是有他在,只怕秦王都走不到西安。還有這次也是,李相真是神來之筆,居然想到將曹璉調到杭州去了。”
目前將曹璉調到杭州是無奈中最好的選擇了。若按朝廷律法是應該立時派監察御史往山東去的。但派了人去又如何呢?左不過就是查無此事罷了,
“祖父說現在不好為一個曹璉和丁大人起齟齬,”李庭蘭小聲道,“左右以後有的是機會,不爭這一時。”
郭太后頗為贊同的點頭,“是啊,以後有的是機會,所以你們這些年青人萬不可太過意氣用事。忍字頭上一把刀,百忍成鋼,這些話都是有它的道理的。”
她不知道楚琙和李庭蘭到底是個什麼關係,所以就將這些道理講給李庭蘭,也希望在某個時刻能影響到孫子。
“雖然宮裡有我看著呢,但亂拳打死老師傅,你也不能太過掉以輕心,”郭太后是將此事全權交給雍和公主和郭琪了,畢竟將來這個後、宮,她是希望郭琪能接手的,這次的事也算是對她們的一次鍛鍊。但也是這個緣故,她多少是有些不放心的,萬一哪個環節出了錯,她們的損失就大了。
李庭蘭恭順的點頭,“娘娘的話臣女記下了,臣女一定會謹言慎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