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琙抿唇看著輿圖,心裡思忖著建昭帝的真正用意,“皇上不會是想等咱們自投羅網咖?”他輕笑一聲,“那他真是高看各地官吏和駐軍了。”
“其實真想要晉王的命,也不必搞太大的陣仗,要知道軟刀子殺人才是悄無聲息,”曾固悠然一笑,轉著手裡的扇子,“不知道朱三爺在遼東有沒有訓出幾名女間?”
晉王好色且自詡風流,“在路上給他準備上幾個絕色佳人,也省得咱們勞師動眾。”
殺晉王從來都不是難題,楚琙想的是殺了晉王之後,他輕敲書案,“都這樣的皇上還執意要將楚珩推到那個位置上,他豈不會知道此行的兇險?”晉王都知道在外伏殺,難道建昭帝會想不到自己會做什麼?
“你覺得皇上讓晉王去福建,會怎麼安排我呢?”楚琙轉身看著曾固,他真的有點兒期待。
……
李庭蘭被接連的訊息驚的目瞪口呆,“晉王和秦王都要去福建?”
李顯壬很少看到孫女如此失態,“是,晉王是去迎親,秦王並不是去福建,他是要去廣州,”他輕嘆一聲,“今天早朝皇上突然提出要開海禁,委任秦王為欽差,往沿海視察海務,然後拿個具體的條陳出來供內閣商議。”
其實前朝是有市舶司的,晉太、祖立國之後,才因沿海倭患日益加劇,而國初內亂未平,無力顧忌沿海軍務,才幹脆封海,不許沿海百姓出海,更不許與海外有貿易往來。
開海禁的事晉王登基之後謝寒雨也是提過的,她還曾將此事交給了楚哲雲主持,因為這個衙門看著官職不高,油水卻是極為豐厚。但開海說著容易,執行起來卻是阻力重重,楚哲雲那個時候沒少在家裡發火。為此謝婉怡還曾入宮過幾次,希望謝寒雨能改變主意,維持原狀。
只是謝寒雨堅決不肯,見楚哲雲不願意做,還罵過楚哲雲不堪大任,謝婉怡回來之後衝到楚哲雲書房狠狠哭過一場。李庭蘭記不清這件事最終是怎麼解決的。只記得到底還是開海了,三處市舶使分別是隆恩侯江濤的兒子江保俊,還有謝寒雨從遼東接回來的一位堂兄,另一處用的是沈邁的女婿。
“前朝不是有市舶司嗎?照著原先規矩來不就行了?為什麼還要去巡視?去各地巡視,不是巡察御史的活兒嗎?”李庭蘭忍不住道,“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李顯壬笑看已經動了意氣的孫女,“你別急,慢慢想,皇上這是要做什麼?”
李庭蘭被李顯壬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忙坐下收斂心神,仔細將這兩件事捋了一遍,“皇上是怕秦王有樣學樣,在路上伏殺晉王,所以便也將秦王派了出去?”
李庭蘭覺得建昭帝也太想當然了,又不是楚琙自己提刀去砍人,他在哪裡重要嗎?還不如直接將楚琙關起來,直接放話,若是晉王有個什麼閃失,楚琙陪葬呢!
“皇上為什麼突然要開海禁?”李庭蘭嚴重懷疑這個主意是晉王出的,“而且他為什麼要將開海的事交給秦王?我前些日子還請教過單先生,說是前朝時,市舶司一年的稅收就是幾百萬兩白銀,這麼好的事,他不應該讓晉王去做麼?”
此事若是成了,那可是大功一件,朝廷最缺的可就是銀子了,“難不成皇上是想讓秦王在前頭將事情辦了,然後讓晉王摘果子麼?”
開海禁勢必會得罪兩廣和福建甚至江浙的大商賈,甚至還有他們背後的世家豪門,“皇上不會是想借刀殺人吧?”
李庭蘭凝眉細思,前世謝寒雨到底是怎麼將這件事給解決了的?
李顯壬頷首道,“雖然不願意相信,但我猜皇上打的就是這個主意,而且他也是想給秦王找些事做,畢竟福建山高路遠的,晉王真有什麼事,洛陽這邊也是鞭長莫及。”
第168章
一百六十八、
雖然這一年多李庭蘭已經對建昭帝多不喜歡楚琙有了清醒的認知,但這麼公然的拉一個打一個還是讓她被這位皇帝的無情無恥再次給驚到了,“皇上這是無所顧忌了麼?”
李顯壬輕嘆一聲,“皇上也想委婉些,但那些招數也得對秦王有用才行啊。”這一年多李顯壬看清了楚琙的能力和背後的力量,相信建昭帝同樣也看到了,但他有些想不明白,為什麼放著一個能力出眾且眾望所歸的繼承人不理,非要扶爛泥上牆呢?
這樣的事便是在有些底蘊的人家都不會發生,卻偏偏出現在皇家,難道就因為皇帝本人當年就不是按照太子的標準來培養的緣故?
李顯壬越想越遠,甚至開始考慮兩個孫子的教育問題了。他要不要每旬都抽出兩天將孫子帶到身邊來?
見祖父有些走神,李庭蘭也不打擾他,乾脆開始想自己的心事。謝寒雨死了,前世的那些經歷已經不再具有借鑑意義。但她當年是怎麼弄垮的定海侯的呢?李庭蘭腦子裡回憶著,心裡也在感嘆,福建真的太遠了,她又身處內宅,對那邊瞭解的太少。
李顯壬已經回過神了,他看著怔怔發呆的李庭蘭以為她在為秦王擔心,不由失笑,“怎麼了?怕秦王做不好這件事?”
李庭蘭搖頭,“前朝已經有了先例,照貓畫虎的事能有什麼難度?孫女甚至懷疑秦王自己手裡就有船隊。”
李顯壬挑眉,“何出此言?”
李庭蘭不好說前世楚琙應該就是死遁跑到海外去了,他不止有船隊,說不定在海上還有自己的落腳之處,“感覺的,皇上登基抄了靖安侯府,但朱三爺卻能在遼東重建勢力,即便因為那邊有朱家多年的經營在,但一切重來也是需要銀子的,何況養死士也是最花銀子的。”
楚琙這些年的經歷李庭蘭也大概和李顯壬說過,“秦王長成之後,朱家和太后娘娘讓他去廣州水師,未必沒有這個原因。”
李顯壬讚許的點頭,“你說的沒錯,只是這裡頭牽扯太大,不說南邊那些世家,便是咱們洛陽城裡,也有不少摻和在裡頭的,這是要斷人財路啊!”
李庭蘭攤手,“秦王怎麼說也在廣州水師呆過多年,怕也不是單純為了生財去的,這些事咱們也幫不上太多的忙,就看他接下來怎麼行事吧?”
李顯壬又覺得自己剛才對孫女的猜測錯了,這擺明是要看熱鬧了,“你不擔心?”
“我擔心也沒用啊,您不也說過,咱們三房壓根兒連這份銀子都沒掙,便是想給秦王提供些訊息也做不到啊,”李庭蘭睜著大眼睛一臉無辜,“而且孫女覺得皇上都這麼做了,怕是已經做好了和朝臣們對峙的準備了,您這個未來的秦王嶽祖父,也會成為皇上遷怒的物件。”
即便這門婚事是建昭帝當初硬塞過來的。
李顯壬頷首,“誰說不是呢,前兩天太后舊事重提,要皇上為你和秦王賜婚,皇上將我召進宮,又問了我的意思。”
李庭蘭失笑,“看來真叫咱們猜對了,皇上這是想變卦了。”不然這種公開的秘密,還是宋旭濤出面說和的,怎麼又要再問祖父的意思?
“皇上這是希望祖父您悔婚吧?”這樣他既不擔名聲,也讓李顯壬向外表明了不看好秦王的態度,真是一舉兩得啊。
即便那是他要效忠的君王,李顯壬也很難控制住心中的不屑,“祖父對皇上的忠心可是天地可鑑的,自然是皇上說什麼就是什麼,”想從他嘴裡得一句不樂意的話,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若是這個時候李家悔婚,打擊的可不只是秦王。將來秦王登基,即便他不追究今日之事,朝臣和士林都不會放過李氏一族。即便登基的是晉王,那李顯壬見風使舵,發現皇上無意立秦王為太子,便不肯嫁孫女又是什麼好名聲?到時候剛好給晉王一個打壓李氏的好藉口。
想到這些,李庭蘭咬牙道,“皇上這是恨上祖父了?”
李顯壬長嘆一聲,“所以我從宮裡出來,立時就去見了宋首輔,”他這份委屈可得找人訴一訴,“我可是隻有你這麼一個親孫女,皇上這是要逼你去死啊!”要想既不違逆聖意,又幾方不得罪,還要保住李家的名聲。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李庭蘭出了什麼不能嫁人的事。
見李顯壬神情有些沮喪,李庭蘭忙安慰道,“這原也是咱們意料之中的,祖父不必為此難過,其實真正該急的是太后娘娘,”她想了想道,“祖父不如告病吧。”
秦王原也不需要李顯壬為他衝鋒陷陣,許多事在自己府裡也能辦,倒是建昭帝那邊,告病也算是一種態度。
李顯壬頷首,“我這就寫摺子,只是宋首輔這幾個月身體一直不太好,我又不在……”
“大晉內閣又不是您和宋首輔兩人的,你們不在,剛好也讓旁人顯一顯身手,孫女覺得這未必不是皇上樂見的,”建昭帝既然開始幫晉王爭了,那自然也要為他準備以後的班底了,畢竟現在的內閣幾乎沒有心向晉王的閣老,那在皇上眼裡,這些人就是他扶兒子上位的阻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