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伸這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
侯夫人當下一記白眼遞了過去,“我怎沒見你如此心疼過你娘,婚期當初定在這時候,落雪不正常?你就放寬心,娘不會讓你那心肝挨凍……”
“兒……”
“你外祖母這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這回聽說你成親,撐著一口硬氣趕了過來,就是想親眼瞧著你成家。”侯夫人鼻頭一酸,別過了頭,“這一見,怕也是最後一面了。”
外頭那停了一陣的雪花,如鵝毛般又開始往下落。
侯夫人看著那雪花瓣兒落地,融進那積雪堆裡,突地輕輕喚了一聲椋哥兒,“你外祖母認得你。”
屋子裡一陣安靜。
侯夫人先起身,走了出去。
範伸坐在那半晌沒動,適才虞老夫人給他的那串佛珠,已被他戴在了手腕上,此時從衣袖中露出了一角,因日夜禱告頻繁撥動。
珠子被指頭磨的光亮,能瞧清裡頭的紋路。
範伸的目光落在上頭盯了一陣,再抬起頭,便同侯夫人一樣,側目看了一眼屋外的雪花。
那眸子深處所隱藏的掙扎,便也徹底地被扼殺在了眼底。
嚴二在外候了好一陣,才見範伸從裡出來。
臉色似乎並不好。
嚴二不敢出聲,跟著走了一段,才鼓起勇氣請示道,“大人,還需要屬下去問欽天監嗎。”
嚴二又跟了一段路程,才聽到了答覆,“不用。”
***
侯夫人孃家來了客人,全府上下免不得又是一番招待。
一日過去,範伸頭昏腦漲。
翌日一早,也沒在府上用早食,換了官服,正打算去大理寺躲個清淨,人剛從院子裡出來,迎面便撞上了侯夫人,“今兒怎這麼早?”
範伸回答的極為自然,“還有個案子要忙。”
侯夫人便道,“你先等會兒。”
等侯夫人再過來,身後便跟了幾個嬤嬤,手裡捧著剛鑲嵌好九十九顆海珠的嫁衣,“正好你去大理寺順路,這嫁衣由你送過去,更能顯出我侯府的誠意。”
範伸沒接。
侯夫人瞥了他一眼,知心地道,“知道你樂意跑這一趟,這差事我特意留著給你的。”
範伸:“……”
“還有這個,聽說今兒姜家公子回來,頭一回見小舅子,總不能空著手去。”侯夫人說完又遞過去了一個木匣子,裡頭是一隻狼毫。
姜家公子如今正在考取功名,用得上。
侯夫人將狼毫交給了嚴二,嫁衣則讓範伸親自捧著,一路跟著他出去,看著他上了馬車才放心。
***
姜家。
今日天色剛亮,姜家大公子,沈家表公子,沈家老夫人便到了長安姜家。
沈家原本也是揚州有名的世家。
後來戶門凋零,漸漸敗落,姜姝的母親沈氏過世的那陣,沈家屋裡連丫鬟婆子都養不起,直到前幾年表公子在長安城開始經商,沈家又才慢慢有了起色。
這回大公子姜寒經私塾先生引薦,去揚州拜訪有名的大家辛老前輩,表公子沈頌便隨行相送,呆了大半年,如今才回來。
表公子沈頌將兩人送到姜家,又急著送貨到長安鋪子。
沈老夫人進了姜老夫人的院子。
姜寒則是跑去了梨院,立在東廂房的閣樓下,扯著嗓子喚了一聲,“姐姐。”
半晌,姜姝出來,立在那廊上往下望去。
便見雪地裡立著一位青衫公子,五官雋秀,一身的少年之氣如灼灼驕陽,讓人瞧了,心頭也跟著敞亮不少。
姜姝衝其一笑。
又長高了。
姜姝下了樓,姐弟倆立在一塊,姜寒已經高出她半個頭,兩人一面說著話一面往姜老夫人的院子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