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貫錢加上零零散散的銀子,統共三十兩,一分不少。”
孫佩芳數了兩遍確認無誤後告知了朱五六。
朱五六一句話沒說,攤開了小匣子就把銀錢都裝了進去,可不說話不代表他不想說話。
他這是麻痺自己的一種方式。
他不吱聲,孫佩芳也不吱聲,他們夫妻心意相通,這是怕一步邁出去了後悔,要是邁不出去了也會後悔。
乾脆一鼓作氣。
等都裝完了,孫佩芳蔫巴道“孩兒他爹,你這次進城要多久啊,人窮路富,你也不能兜裡一文錢沒有啊。”
朱五六不抬眼睛看媳婦的眼眶裡打轉的淚水,“不用惦記我,我等會去里長家借個騾子車,要是一會出傍晚就能到了。
你老頭我人緣好著呢,進了城就算不張口都有朋友收留我回家住。
人家城裡人吃的比咱們好,我和他們在一起不吃虧,你就記住了在家別虧了自己就行。
再者說了我那再不濟還有掌櫃家的柴房呢,擠一擠等和人借到了錢就把這銀子摔他們老王家門口去,完事你老頭我就回家了奧。”
孫佩芳小聲應著垂著腦袋。
匣子是她當年嫁過來孃家給的飾盒,上面銅卡扣一關,四面嚴絲合縫,什麼也看不見了。
“等一會。”
朱五六怔鬆了一下,以為媳婦要後悔。
嘴唇顫了顫問道“啥事啊媳婦?”
孫佩芳讓朱五六把盒子開啟,轉身拿起剪子又去雙開門的櫃子裡撕拉幾聲剪開了一件棉衣裳。
這可把朱五六急壞了,“你咋敗家呢,剪那好衣服幹啥。”
“這衣服還是咱倆剛成親的時候我繡的,早穿不進去了,正好把外面的布料子塞盒子裡去。”
“塞進來幹啥呀?”
給他當小手巾擦汗?
這大冷天的哪有汗啊。
孫佩芳“嘖”了一聲,眼睛不看錢只看布料子,一團一團擠在匣子的空隙裡,沒有絲毫的猶豫再一次的合上扣緊。
放手裡顛了顛,“你聽,這回還有聲嗎?”
朱五六搖頭,經一提醒轉過彎來了,“誒呀好呀,還是我媳婦聰明,這麼一整背在身上沒有聲,就沒人知道我這玩意是啥了,這回妥了,再不怕走起路來有人惦記銀子。”
“可不是嘛。”孫佩芳噓了一聲繼續道“咱家這村裡縣城最近,在其他外村人眼裡瞅著眼紅,但我尋思這一路到縣城腳下怎麼也得二三個時辰呢。
眼下冬歇了沒人往城裡去,你一個單蹦子進城,能進去城的事且不說,我是怕你被那路上的毛賊盯上,騾子車逛遊逛遊的你身上這東西不出響就怪了,這上路了不是故意招賊呢嗎。”
幹啥呀?
引蛇出洞啊?
官府的衙役抓賊都沒這麼敬業。
朱五六樂樂呵呵把匣子放懷裡蹭了蹭,這回是真的要裝包袱裡揹走了。
孫佩芳戀戀不捨的看著最後的布角打了個硬疙瘩,心裡徹底空了。
這可是這幾年種地都賺不來的銀子,大大小小的碎銀都是她當年一針一線繡出來的,孫佩芳聞了聞手裡的銅臭味,不捨得洗手,今晚都想攥著手心睡。
兩個人心情很複雜。
門口傳來了一陣陣的敲門聲。
“爹——娘——”
喜寶帶著元寶規規矩矩的敲門,元寶踹歪了木板子後被孫佩芳批評了,再不敢隨便亮招兒,可這饅頭大的小拳頭拍上去裡面的人就是裝沒聽見怎麼辦。
周歡比倆人高,隔著倆妹妹趴門上聽動靜。
她誓,要是有啥不對勁立刻帶著倆人回偏房,她這不是八卦,都是為了舅舅舅母的和諧生活。
幾個人在門口又叫喚了一會兒,耳邊終於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孫佩芳一開門,三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從高到矮依次排列。
周歡明亮的眼睛裡全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