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2 / 2)

我把村莊的位置、周邊地形都默記下來。“先去竇家灣找,如果實在找不到,再去這家。”

仲舒哥哥終於忍不住問:“瑤瑤,你到底在找什麼?”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瞞他了。我們家的事,他有權知道,也遲早有一天會面臨兩難抉擇。

我對他說:“仲舒哥哥,如果我在做一件我認為是對的、但可能對咱們家不利的事,你還會幫我嗎?”

他蹙起眉來:“是像上回……你幫堂嫂逃走那樣的事嗎?”

我點點頭:“你也知道了?”

“嵐月出嫁時聽下人議論國公曾經打過你,我專門去打聽了才知道的……你為什麼不早些告訴我?”仲舒哥哥抓住我的手臂又放開,“你又要去做危險的事了嗎?這回你必須帶上我!”

家裡的親人,只有仲舒哥哥不會讓我失望。如果蓁娘沒找到晏少卿,我們兩個女子去郊外野地恐多不便,有仲舒哥哥陪著正好。

我帶他從春明門出宮城,蓁娘已經在門口翹首以盼等了很久,看到我立馬從車上跳下來。

仲舒哥哥看見她十分驚訝:“嫂……聶娘子?”

蓁娘對他心存戒備,我拍拍她的手說:“仲舒哥哥是好人,今天也是多虧了他,我才查到重要線索。他陪我們同去,現在就走吧。”

蓁娘道:“等一等,晏少卿去找我兄長了,不多時就會回來。”

不消片刻,晏少卿帶著聶蒕騎馬從皇城南面繞到春明門來。他在馬上對我說:“我聽聶小姐的描述,就知道縣主又要大展神通了,下官可不能錯過這大好的觀摩機會。”

聶蒕與仲舒哥哥互相見禮,彼此都有些生疏尷尬。蓁娘對賀家人始終放不下心結,說:“有兄長和晏少卿在旁,就不需要閒雜人等陪同了吧?”

聶蒕看了看我。我說:“堂兄尚不知情,我想帶他同去。”

聶蒕道:“縣主信得過的人,聶某也信得過。”

晏少卿問:“縣主已經查到女嬰下落了嗎?”

我告訴他們三人:“包氏交代,她將寧寧埋在距其家十幾裡外、竇姓人氏墳地中的一處老樹下。方才我跟堂兄去查了戶籍,彭婆鎮下竇家灣各項都符合,正準備前往探查。”

聶蒕和晏少卿騎馬,我跟蓁娘、仲舒哥哥同乘一車,另外還帶了兩名聶家的車伕僕人。

仲舒哥哥的眉頭越皺越深,上車之後,他終於忍不住問我:“瑤瑤,我們現在是去找四堂兄家的……她不是一出生就……”

蓁娘咬牙把臉轉向一邊,他後面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寧寧是被她親生祖母害死的。”我把寧寧出生那天險遭穩婆毒手、回家後終究未能倖免、蓁娘因此和賀王氏拼命卻被誣陷囚禁等事一一告訴他,以及我們家上溯六代,家族人丁興旺卻始終沒有女兒,直到姑姑十三歲回家認親才打破這個局面,背後的真相究竟為何。

“我是姑姑保下來的,若沒有她,恐怕我的命運也和寧寧一樣,仲舒哥哥根本就不會見到我。”我對他說,“還有嵐月,她明明是三叔三嬸的親女兒,卻冒名養在舅舅家,回到自己家裡這麼多年不敢相認,也不是因為什麼跟父母八字相剋,只是為了保命而已。”

仲舒哥哥頹然垂首望著地下,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他定然難以接受自己家居然有這種滅絕人性的惡行,去年我剛知道時也是如此。但我相信仲舒哥哥是非分明、心地善良,他會理解我現在的所作所為。

竇家灣在洛陽城南四十餘里,我們趕到時天色尚早。村子坐落在河邊南岸,祖墳則在北岸三里開外,我們繞著村莊找了兩刻鐘才找到,非常偏僻,也符合包氏夫婦從北而來、避人耳目的特徵。

這片墳地用了很多年,碑冢林立。下車後我便認出來,東北角那棵半枯的歪脖子柳樹,形狀與包氏心中所想的畫面十分相似。

我繞到柳樹南邊,果然有一處新立不久的墳冢,碑上刻著“先考竇士章”等字樣,紅漆尚新,立碑時間是去年六月。

柳樹下已經長出了今春的新草,密密實實,青翠如茵。

“就是……這裡。”

晏少卿蹲下檢查了一番,用腳尖在地上劃出兩尺見方的一塊,說:“這兒肯定被人翻掘過,雜草不如周邊茂盛,也沒有經年積下的腐朽爛葉,旁邊的灌木枝還有被鐵鍬剷斷的痕跡。”

蓁娘臉色煞白,雙腿發軟站不住,靠聶蒕扶著才勉強支撐。

聶蒕道:“此處多墳冢,自行發掘恐惹鄉親非議,是否通報縣衙為好?”

晏少卿想了想說:“聶兄言之有理。伊陽縣衙離此地不遠,我快馬趕過去,一個時辰之內即可回返。我幫縣丞破過幾樁案子,大約能賣我個人情。”

聶蒕道:“有勞賢弟,速去速回。”

我把蓁娘勸回車上坐著等,她雙手冰冷,瑟瑟發抖。我們幾人留在墳地附近,中途有下地務農的鄉民看見了,不一會兒回村叫了一幫人來,拿著鋤頭釘耙遠遠望著我們。這裡是人家世世代代的祖墳,我們要是隨便動土,被人打一頓都是輕的。

幸好晏少卿及時帶著人趕了回來。他是大理寺少卿,縣丞對他十分恭敬。

鄉民們見縣太爺親自駕臨,帶了不少人,收起農具上前謹慎地詢問。縣丞說接到舉報,有人傷天害理謀財害命,將屍首偷偷埋在竇氏祖墳。竇家灣人一聽,外人怎麼能埋在他們的祖墳中,而且還是兇案,請縣太爺做主將苦主屍體找出來,還祖先清淨。

縣丞帶了衙役和仵作,用麻繩將柳樹周邊圍起,村民都在繩圈外圍觀張望。蓁娘執意要下車來親眼看著,我怕她受不住,陪她站在人群之外。

幾名衙役按晏少卿劃出的範圍挖掘,那裡事先有人挖過,土質疏鬆,不一會兒就挖下去一尺來深,衙役回報:“發現腐爛布片和白骨。”

仵作進場,背對著我們蹲下用工具小心翻檢。雖然看不見,但光聽他說的話,就能想見寧寧悽慘之狀:“死者身長約一尺四寸,為初生女嬰,肌肉髮膚已腐,呈白骨狀;身裹黃色襁褓,半腐,上繡蝙蝠紋,右腕戴紅繩桃籃;骨間散落銀針十二枚,長二寸一分,粗約五厘,其中一枚釘入胸骨,一枚卡肋骨間,疑似針扎入體而亡……”

蓁娘靠在我肩上哭得幾乎背過氣去:“蝠紋襁褓是我親手繡的,那個桃核小籃子,也是我從廟裡求來給她保平安的……”

仲舒哥哥站在一旁默默看著我們,他的眼睛紅了,面帶愧疚地低下頭去。他也是賀家的子孫,所以覺得自己愧對蓁娘,但這事跟他有什麼關係呢?如果我們家的人都像仲舒哥哥一樣,這種悲劇根本不會發生,更遑論延續六代之久。

聶蒕過來幫我把蓁娘扶回車上休息。我問他:“現在寧寧的屍首找到了,有仵作驗屍結果、蓁娘和我的證詞,還有包氏夫婦及穩婆也可以提審訊問,是否足以將元兇定罪?”

聶蒕點頭:“我在蘇州找到的那位證人,近日也正好來京,明後天大概就到洛陽了。”他望了一眼旁邊的仲舒哥哥,“你們兄妹倆或許應該見上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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