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2 / 2)

那一桌子奏本虞重銳看到亥時還沒有看完,我蜷在扶手椅上,腦袋一點一點地打盹。平日這個時候我都已經做過好幾圈美夢了,但是現在,他不睡我也不敢睡。

真是沒用,白日裡再怎麼嘴硬賭氣,天一黑我就只敢呆在亮堂堂的、能看見他的地方。那些黑黢黢的夜幕暗處,總是讓我回想起前夜的荷塘,姑姑趴在冰冷的石桌上,滿地都是血;要麼就是昨夜無處可逃的洛陽城郊,後頭有邵東亭、樊增甚至舉著帶血銀簪的嵐月在索命追趕。

鳳鳶說虞重銳經常挑燈夜讀到三更天,昨晚我睡著前他也一直在屏風那頭看公文,估計還得好一會兒。椅子靠背太硬了,沒有地方擱腦袋,而且夜裡有些涼。

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眼前忽然被一團陰影籠罩。我抬起頭,看到虞重銳站在我面前:“別在這兒點頭了,去睡吧。”

我揉了揉眼睛說:“沒關係,我等你。”

“我也打算睡了。”

我稍稍清醒了一點,轉頭見書案上還有矮矮的幾小摞奏本沒有批完:“那些你不看了嗎?”

他說:“那些不急,明日再看也是一樣。”

書案旁的架子上擺著計時的銅壺滴漏,剛過亥初二刻。我心裡一動:他不會是為了讓我早睡,所以放著公文不批完提前睡覺吧?

我坐著沒動,虞重銳又說:“夜裡冷,別在椅子上睡著涼了。”

蜷腿在椅子上坐久了,兩腿有些發麻。我撐著椅子扶手起身,第一下沒撐起來,他居然伸手來扶我。

白天我叫他拉我一把他都不肯,到了晚上怎麼就變了?

我抬起頭,只見他沐在暖黃搖曳的燭光裡,五官神情似乎都比白日柔和了。他的聲音也低沉輕柔:“腿又麻了吧?”

怎麼辦,他這樣我、我會瞎想的。

我沒好意思握他的手,抓著椅子兩邊蹭下地去。蜷坐把衣服都坐皺了,上衣爬到腰間,我小心地把衣裳拉下來抻平。

虞重銳皺眉道:“衣裳我特意買大了一號,仍舊太小麼?還是叫鳳鳶去扯兩塊料子回來給你做吧。”

這身衣服別的地方都不小,只有胸口有點緊,所以……他當真也會往那裡瞄嗎?

我有點害臊,忍不住縮肩含胸,但轉念又想我把這件衣服改這麼緊不就是為了證明本姑娘不是個水桶,我為什麼要怕他看?遂又抬頭挺胸站直了。

虞重銳沒說什麼,轉身去西閣淨房裡洗漱。

我一早就洗漱過了,趁他不在便脫了外衣鑽進被子裡。面朝著坐榻裡廂,我聽見西閣傳來盥洗的水聲,聽見他掀簾進來,寬衣脫靴上榻,聽見他轉輾反側了片刻,然後漸漸沒了聲響,大約睡熟了。

我卻完全沒了睏意,躺在被窩裡許久也沒睡著。鳳鳶按虞重銳囑咐,特地給我鋪了雙層軟褥,硌倒是不硌了,但褥子和被面都是夏布做的,我從未用過這麼粗的布,貼在身上又糙又癢。我煩躁地翻來覆去,肌膚與夏布相蹭就更癢了,忍不住伸手去抓撓,越撓越癢。

我把胳膊和腿伸到被子外面,離了夏布,外頭涼涼的終於覺得好些了。模模糊糊正要睡著的時候,一翻身忽然看到榻邊有個人影,嚇得我差點失聲尖叫。

我及時捂住了嘴,認出那是虞重銳。屋子裡留了兩盞燈,他散著長髮背光而立,只見素白單薄的中衣歪在身上,領口微敞,看不清神色。

我們倆雖然同居一室,但都是隔著屏風非禮勿視,他忽然跑到我榻前來做什麼,還是這副衣冠不整慵懶散漫的模樣,難道他……

我連忙把裸露在外的手腳縮排被子裡,拉高被角想把自己遮嚴實,他卻突然傾身過來,一把將我身上的被子掀開全搶走了。

我咬住下唇,心口怦怦跳得厲害。

虞重銳他……他終於還是和其他人一樣,要露出邪惡的一面了嗎?樊增都打不過他,他若對我用強,我、我肯定是抵抗不了的。

我咬牙閉上了眼睛。

一團軟綿綿的重物兜頭蓋在我臉上,砸得我有點懵。

我把那團東西扒下來一看,是虞重銳的絲綿錦被。再去看他,他抱著我的夏布棉被,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轉身繞回屏風那頭的臥榻上躺下,不一會兒就傳來輕微而綿長的酣聲。

我抱著錦被在榻上坐了好久,不知該欣喜還是失望,有點尷尬。

他還真的是……對我一點邪念都沒有啊。

虞重銳的被子又寬又長,足夠我一半蓋一半墊在身下。被子下午剛洗過,那股淡淡的氣味並未消失,反而更清新幽遠了,又親切又熟悉,好聞得讓人心口一陣陣發緊,不捨得放開。

我把被子蒙在頭上,整個人包進又軟又香的被窩裡。

那是虞重銳身上的味道,今天下午……跌在他懷裡的那一瞬間,我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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