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蘭怔怔舉著刀,“您、您您真的記得我?!”
二孃點頭,“上巳節我在九初河畔主持詩會,當時有一人送上二十四首詩,其中五律十首,七律十四首,署名便是秦山蘭。”
“對對對,就是我!就是我!”秦山蘭站起身,激動地臉色通紅,脖子上傷口的血又流了下來,伊塔眼瞅就要暈倒了。
二孃不動聲色退後半步,繼續道,“十首五律,皆是將名家詩作糅碎拼接而成,不知所云,狗屁不通。”
秦山蘭臉色猝然青白。
“十四首七律還算有些文采,只是我著人查過,皆是其他寒門學子所作,被你花錢買了署名,可謂是無恥至極。”
秦山蘭的額頭跳出了青筋。
“你本居廣都,家中殷實,有四房小妾,科考十年不得中,曾想拜於馮氏門下,不想連馮氏私塾的入門考都過不去,便打算以行卷開啟名聲,但因文采太差,在東都處處碰壁,又來揚都碰運氣,以為上巳節詩會是良機,不料再次落選。”
秦山蘭大怒:“你個臭女人,竟敢汙衊我!”
兩個小廝飛速上前,攔在了二孃的面前。
“我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我家四郎調查的,絕無半字汙衊。”二孃眸光如冰道。
四郎?不會是我知道的那個四郎吧?
林隨安額角亂跳,被她刻意忽略的細節一個接一個浮了出來:
這兩名女子明麗的樣貌,伊塔誇張的寶石戒指,炫富的馬車,還有現在似曾相識的不祥預感——
“花一楓,我殺了你!”秦山蘭揮舞著匕首衝向了二孃,可剛一出手,就見那兩名小廝一個踹肚子,一個奪刀,三下五除二便將秦山蘭制服了,就在此時,異變突生,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喝一聲,“這人著實可惡,我們斷不能讓他跑了!大家一起上!”
“保護花家二孃!”
“保護花家二孃!”
這一嗓子頓時亂了套,滿街的人轟一下湧向了馬車,林隨安暗呼不妙,這些學子皆是崇拜花二孃的瘋狂粉絲,此時被人一激,皆是熱血上頭,集體失控,這麼多的人,十有八九會造成踩踏事件。
電光火石間,林隨安嗖一下竄了出去,連踩三個小攤販的遮陽棚借力,一串連環飛躍到了那秦山蘭頭頂,毫不客氣飛出一腳將他踹向人群,人群轟散開一圈,林隨安抓住時機在落地的一瞬間攔腰攬住花一楓,轉目一看,全是密密麻麻的人頭,避無可避,只能順勢騰躍上了馬車頂,拔出千淨甩手往地上一插,咔嚓一聲,碧綠刀鋒入地三寸,正好插在衝在最前方的男粉腳邊,男粉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腳並用連連後撤。
“往後退!”林隨安厲喝,“過此刀者,砍了!”
街上一片死寂,眾人齊齊看著車頂上的二人,全呆了。
河風揚起花一楓薄如蟬翼的披帛,如悠悠春色飄蕩在那一襲勁裝的小娘子周身。小娘子雖然年紀不大,但腰背筆直,下盤極穩,單手攬著花一楓纖細的腰肢,輕若鴻毛,長眉鳳目,凌厲瞳光所到之處如有萬千鬼煞隨行,令人肝膽劇寒。
這般模樣,這般氣勢,眾人不由想起了這幾日頗為流行的揚都傳說,紛紛面色大變,齊刷刷後退。
“好功夫,不愧是四郎看上的人。”懷中的美女瞅著林隨安,眸光晶亮。
林隨安有些無奈:“您不愧是花一棠的姐姐。”
這作妖的功夫比起花一棠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下好了,她都快變成英雄救美……啊不,是英雄救“花”專業戶了。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聲:
“碧色橫刀!是林隨安!”
“對對對,就是她!她就是以一己之力單挑馮氏百名打手的林隨安!”
“只用一招就殺了橫行江湖數十年江洋大盜鄭東的林隨安!”
“周太守就是被她瞪了一眼,活脫脫嚇死了!”
什!麼!鬼!
林隨安眼角瘋狂抽動,表情裂了。
“卟嘰”花一楓的指尖戳到了林隨安的腮幫子上,動作和月落醫館裡的美人一模一樣,甚至連說出的話都如出一轍,“真好玩。”
林隨安幾欲吐血。
“放開二孃!”伊塔擠過來,朝著林隨安大吼。
林隨安現在是騎虎難下,如此混亂的情況下,她自然不敢鬆開花一楓,但一直站在車頂上裝|逼顯然更不是個辦法,更糟糕的是,原本圍觀花一楓的只有花家二孃的粉絲,現在聽說又來了個以一敵百的女打手,原本在商鋪裡躲清閒的普通百姓也紛紛探出頭準備湊熱鬧。
這麼大規模的人流聚集,官府維護治安的不良人都是吃閒飯的嗎?!林隨安心裡罵了一句,這才想起來,新的揚都太守還沒上任,賀長史告病在家,整個揚都府衙群龍無首。
這麼一想,林隨安更生氣了。
花一棠那傢伙在幹嘛?這一堆爛攤子都是他害的!還不趕緊來善後——
“阿嚏阿嚏阿嚏!”連串的噴嚏響徹整個九初河畔,林隨安眯眼看去,發現前方擁堵的路段居然漸漸通了,密集的人群似乎得了什麼命令,紛紛向兩邊散開,讓出了路。路當中,一隊人騎著高頭大馬緩緩行來,為首一人,白衣如春光下綻放的花瓣,身下的馬匹雪白無瑕,馬鬃上繫著金玲,叮鈴叮鈴響了一路。
是花一棠和穆忠帶著穆氏商隊的人到了,近百人的隊伍分工明確,一部分有條不紊分開人群,另一部分維持秩序,顯然經過多次排練,都是熟練工。
“花家四郎!”
“是花家四郎!”
“哇,今兒真是個好日子,能同時見到花家四郎和花家二孃,值了!”
“若是能再見見花家三娘,那我就死而無憾了!”
“別做夢了,花家三娘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花家三娘應該還在安都吧。”
“唉,好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