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她眸中鬱色未散,喬夫人忽的道歉:“對不起…”
心底最後一絲防線崩塌,她終是止不住淚,任之潸然。
喬夫人抬手拭著喬時憐眼角的淚痕,將她擁入懷裡,撫著她的脊背拍了拍,哽咽著聲:“我們的憐兒以後一定會是最幸福的姑娘…要是蘇涿光待你不好,你隨時傳信至相府,讓你爹爹找蘇將軍評理去。”
會生恨嗎?她難生恨。
會原諒這一切,真正釋懷放下嗎?喬時憐給不出答案。
她身在相府的時日已短,她總會走出棲身十餘年的這片林,去尋自己的另一方天地,覓得良景,與過去漸別。
少頃,待情緒稍定,喬夫人似有話說,又生生止住了口,“罷了,此事並不著急,之後再同你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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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時憐與蘇涿光的婚期定在了八月初八。
喬時憐知,這是蘇家爭來的最快時日。因講究雙數月份為吉,但六月諧音“流”,暗喻了夫妻流散,並不宜嫁娶。隨後禮部擇日,最終定下八月初八為良吉之日。
她顧慮一切塵埃落定前恐會有東宮礙事,故至婚期前,喬時憐皆閉門在府,一切謹慎至微。
但臨近婚期時,宮中昭月公主捎來訊息,秦朔不知做了什麼惹惱了聖上,被罰在殿不得出,喬時憐提著的心始才有了落處。
此間時段,京中早已流傳各種關乎喬時憐與蘇涿光的話本,不外乎是為英雄難過美人關,蘇少將軍對喬時憐情深似海,追求京中第一美人的橋段。讓一眾皆忘了,此前他們追捧熱議的,是東宮與喬時憐相配。
“這都什麼和什麼……”
喬時憐翻看著西風淘來的話本,那書頁上盡是甜膩至齁、不堪入耳的情話,“也虧他們能把蘇涿光寫得…呃,像個衣冠禽獸。”
哪怕著書人明知那冷麵將軍根本不可能如此,他們也樂於這樣寫。話本此等閒餘玩看之物,自是迎合京中熱潮才能賣個好價錢。
當然這一切都要得益於季琛的手筆。雖然她聽東風說,因此事,蘇涿光把季琛打了一頓,並捆起來扔到了昭月公主跟前。
喬時憐難得清閒了段時間,除卻周姝上門拜訪,其餘時候她便是在喬夫人督促下準備大婚各種儀程。
八月初七是夜。
喬夫人從袖中拿出一本畫冊放予喬時憐懷裡。
“蘇涿光雖是年有二十,但他身邊不曾有侍妾通房,因此這本冊子,憐兒你在大婚之日前,需得認真觀習。畢竟他是武人出身,可能沒輕沒重的,我怕他傷了你。”
喬時憐尚且不明,蘇涿光怎會傷她?難道是母親聽信外界之言,認為蘇涿光從不憐香惜玉?
她抱著疑惑,隨意翻開了那畫冊,映入眼簾的畫面讓她沒能掩住口中的驚呼。她的面上迅然浮起了嫣紅之色,連著脖頸亦泛著粉霞。
這比之她藏在枕下、西風挑給她的那話本,更加直擊感官。那白花花的赤.裸畫面讓她只一眼便頭暈目眩,更遑論其上奇奇怪怪的姿勢…喬時憐沒敢細看,她完全想象不出,她與蘇涿光會做出這樣的事。
哪怕她因上次蘇涿光褪她衣衫之事,她對蘇涿光的看法有變,但後來她羞著臉看完了那話本,覺得蘇涿光無非就是喜歡除了親吻以外的其他接觸罷了。那話本上的男女喜歡脫了衣衫抱著入睡,想來蘇涿光也是如此。
“孃親知你面薄,最怕羞臊。可你既是成親,這種事遲早都會經歷的,若是夫婿有經驗,孃親也不會這樣為你操心了。但那蘇涿光瞧著就是不通房事…”
喬夫人重重嘆了口氣,勸道:“所以就得辛苦我們的憐兒去好好引導他,這也是為了你自己好。”
喬時憐支支吾吾地答了話,“我我,我…知道了。”
及母親走後,喬時憐癱在榻上,舉起那本畫冊,她顫巍巍地翻開一頁,旋即還沒看清又合上了眼,把畫冊扔至了一邊。
她小聲嘟囔著,“這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與他做出這樣的事。
迷糊間,喬時憐闔眼睡了去。
昏沉之中,她似乎見著燭火熠熠裡,蘇涿光舉步走近她榻邊。只見他半敞的衣衫凌亂,露出那對極為好看的鎖骨,盛滿冷白月光。
光暈瀲灩裡,她看不分明他衣下更多。
而他徑自抱起她,她輕輕捶打他的肩頭,“不是說好不要動不動抱我嗎……”
蘇涿光低聲在她耳畔哄著,修長的指節撩起她的衣襟,“可我們是要行房事的。”
他欺身而來,呢喃著話,“就像那本畫冊上的一樣…”
夢境深處,轟然塌陷。
喬時憐驀地驚醒。
她睜大著眼,緊緊望著房梁,良久才回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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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迎親日,張燈結喜,吉祥止止。
喬時憐身著大紅嫁衣,靜坐妝鏡前。
府上丫鬟忙得不可開交,為喬時憐挽青絲、描紅妝,戴彩冠、佩金飾,至成時,時辰已過大半。那粉妝黛面經由修飾下,越發襯出傾城之顏。
趴窗邊窺看的西風目不轉睛,她喃喃感慨道:“真美啊,我口水都要流出來了……原來秀色可餐是這樣用的。我是不是比少將軍先看到新娘子?賺了賺了!”
不遠處的北風嗤笑:“後半句話你去少將軍面前說去,我保證你接下來一個月沒空閒。”
西風這才訕訕閉了嘴。
至迎親吉時,紅綢覆面,喬時憐被長兄喬時清背上出了府門,輕放至蘇家迎親的馬車上。
視線被紅綢遮擋,她無法得見眼前場面,但耳邊喧囂不歇,想來應是極為熱鬧。不過人一多,她便無比緊張,生怕自己一舉一動不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