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認清了自己的心意,便也想為蘇涿光做點什麼。可她不知該如何做,只得藉著宮宴機會,來到了瑤光宮尋麗妃。
麗妃先是未答:“我喚你時憐可好?私下,你可以隨涿光叫我姑母。”
喬時憐乖巧應道:“姑母。”
麗妃拉起她的手,“如果你喜歡的這個人,恰好也喜歡你,你根本無需刻意去做什麼。”
喬時憐滿目茫然,“時憐不解,還請姑母賜教。”
麗妃答言,“想必你也知,涿光的生母亡故緣由。此事橫在父子倆中間已有數年,看似一切都矛盾源於此,實則我知,涿光早已體諒了他父親。”
喬時憐訥訥道:“那他為何…”
“這些年來,涿光統領西北軍營,成長為獨當一面的主帥,易地而處,他心裡早就明白當年之事,他的父親亦出於無奈。且像親手殺死自己髮妻此等悲事,這些年來,大哥心中痛卻未曾消減半分。”
“父子倆脾氣,一個比一個倔。”
麗妃黛眉蹙起,似是極為煩擾, “涿光若是沒原諒他父親,依著他的性子,兩年前他定不會回京。他只是不想去接受這件事。所以他們屢屢吵架,倆人跟吃了炮仗似的,為著心頭的憾恨,各自不願服軟。”
喬時憐陷入沉思,“我在這其中,能做什麼?”
麗妃抬手將她的髮簪重理於髻,“我說過了,你無需做什麼。只要有你在,將軍府各有各的盼頭,就不會再提及悲事。”
喬時憐仍不明,“恕時憐愚鈍,不解姑母之意。”
麗妃明眸裡閃過幾許悵然,“因為人啊,都是靠著盼頭過日子的。將軍府父子不和,是他們把自己受限於陳年舊疤裡,誰也不放過誰。可你的出現,打破了這樣的困局,他們會開始著眼於將來,事事為以後考慮,便總有和解的一日。”
“我入宮年月尚早,未對年幼喪母的涿光悉心撫養,這是我多年來心中之愧。如今本宮見你與涿光二人夫妻情深,也算是了卻心願,長嫂在天之靈也會為涿光欣慰。”
麗妃盯著喬時憐,越瞧越覺得滿意,“也多虧你啊,心地柔善,細膩體貼。我一開始還擔心,涿光那個脾氣,沒有幾個姑娘家能受得了。結果大哥不時派人傳信與我,把你誇得天花亂墜,我就知將軍府定是有著不一樣的氣象。”
喬時憐垂下了面,臉頰微燙:“姑母讚許,時憐受之有愧。”
待回了宴席裡,喬時憐依舊在沉思麗妃所言。
她是否也一樣,把自己困在了過去那場噩夢裡?不肯放過自己。
她從未去想,她和蘇涿光將來會如何。
“蘇涿光。”她扯了扯宴中之人的衣袖。
“嗯?”蘇涿光回頭,正撞上她的眼,澈然如星的眼仁兒裡,唯容他一人。
她在想,他們以後會是何光景?
閒來撥絃弄琴,對月飲露。春擷杏花,冬點紅爐。
她會同他碎碎念著日升月落,抱著他至參橫斗轉。
也許還會縱馬疾馳,與野風踏遍南北,溪山作伴,雲月為儔。
這般想著,她不禁勾起唇角,正欲同蘇涿光言說她所想象的光景,蘇涿光卻又被宮人請到了別處。
喬時憐倒也不急與他訴說,關於她喜歡他的事,她還未敢宣洩於口。看來得好好費時籌備一番,擇一良辰,她會告訴他,她藏在心底的歡喜,她的將來光景,盡數都是關於他。
此番她隨意在宴中取著糖糕吃著,好些朝臣來此奉承敬酒,她皆一一得體回應。
不多時,她已飲了好些。
喬時憐心裡清楚,將軍府的蘇少將軍從前少有參與宴會,許多人便是想結交奉承都無甚機會。縱使能遇著蘇涿光本人,但蘇涿光難易與,保不準會碰一鼻子灰。
今此有她這位蘇少夫人於宴中,朝臣們便抓著機會上前。蘇涿光不近人情,蘇少夫人還不好相與麼?
喬時憐從前也不乏出席這類宴會,有前來想套她話問及相府的,也有進一步試探太子的,她早學會如何應付與和稀泥。
只是她覺得奇怪,今此宴中,好些朝臣明裡暗裡來問及的,盡是蘇涿光有否出征的想法。她不著痕跡地以家國大義為先回了話,實則蘇涿光有否決定,對此她皆岔話蓋過了去。
“怎麼喝了這麼多?”
蘇涿光回席時,見那琉璃酒壺裡,透亮的酒液少了大半,她指尖拈起的酒盞空空如也,他不由得皺起了眉。
他方拂衣坐下,聽得她含著醉意的嗓音問:“你要回西北了嗎?”
第47章 47 、席中
燈火熠明, 酒盞交錯。
“今北有虎狼盤踞,多得將軍府駐於西北,震懾於敵。一門雙名將, 如此成就,真是非常人所及啊。蘇少將軍年紀輕輕, 便受限於京不得施展,怕是極為難受吧?”
“聽說西北那些蠻人, 自蘇少將軍回京後便蠢蠢欲動, 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咱們大晟有蘇家雙將,何懼那些烏厥人?”
……
這些皆是前來的大臣與喬時憐敬盞間所言,她聽出話外之音,皆是朝臣們希望蘇家能有人鎮守西北邊境。且這個人選,最好是蘇涿光。
喬時憐思索著,一面抿著酒, 渾然不覺自己似乎飲得過多了些。
及那熟悉身影回至身邊, 她側過頭,輕聲問向他,“你要回西北了嗎?”
她心想, 若真如那群朝臣所說,西北邊境有變,蘇涿光回去不過是早晚之事。但她近日未從其裡察覺分毫,他甚至也未在她面前展露半點痕跡。
由著醉意發昏的視野裡, 她見他稍有怔神, 對她所問極為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