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鄉家裡吃過早飯,眾人各忙其事。
村支書許石頭帶著村組幹部深入農戶檢視災情,羅新文在四名鄉救援隊員的幫助下就著圖紙勾勾畫畫,羅菊英母子從鄰居家借來花膠布遮蓋自家財物。
江寧蹲在樹叢下打電話,隱約傳來通話聲音。
“清柔,我在許家坳,今日凌晨許普賢家房屋坍塌了,請放心,人沒事,對,受到驚嚇不小,唉,今年橫山大雪又猛又烈,我已經安排鎮村幹部,先正在逐戶排查,惟願受災情況不是那麼嚴重就好……”
“唉,好的,我一定照顧好普賢母子倆,至於他家房屋,鄉政府出資建設,對,他家不出一分錢,我已經啟動了民政救災應急方案,只要遭受雪災的農戶,相關資金一律由政府兜底解決,呵呵,時間嘛,五天內竣工返遷,你覺得如何?哎呀呀,你別洗刷我嘛,晚竣工一天老百姓就多受苦一天呢!”
掛上電話,黨委書記隨即去電,分別向縣委書記趙璞初和主持縣政府工作的縣委常委、常務副縣長鄒不一作了報告。
趙璞初書記的指示很簡單,就一句話:“責成橫山鄉黨委、政府務必抓好防災減災工作,決不能發生一起死亡事故也不能讓百姓受苦!”
橫山鄉黨委書記除了表態堅決完成任務,好像也不敢說半句其他官話套話。
倒是在主持縣政府工作的鄒不一面前,江寧作了一番討價還價,最後效果還不錯,掙得一百二十萬元的救災資金。
該打的電話都打了,黨委書記點燃香菸,默默抽菸。
不知何時,小男孩來到身邊,跟著蹲下。
江寧扭頭瞧他一眼,咧嘴笑道:“普賢,今年九歲吧?”
小男孩搖搖頭,繼而又點點頭,輕聲道:“再過十四天就滿九歲了。”
江寧伸手抓把積雪喂進嘴裡,咀嚼一陣,隨後吐了出來,笑著說:“九歲的孩子好似天上的雪花,在空中尚是鵝毛,只要落地成為積雪,就硌牙呢,小子,你懂不懂這道理?”
小男孩若有所思,伸手抓把積雪握在手心,狠狠地捏。
江寧吐出一口煙霧,幽幽道:“江寧哥哥十二歲時,爸爸就去世了。那時候啊,只覺得天都垮下來了,成天以淚洗面,甚至都不想讀書了,惟願天天跟媽媽在一起就好。”
“普賢,你現在不過是家中房屋倒塌而已,爸媽都還好好的,大不了重建房屋,還能搬進新家,不是應該高興麼?”
小男孩點點頭,老氣橫秋地嘆口氣,脆聲道:“我只是想不通,為何就我家倒塌了房屋呢?”
“噗嗤!”
江寧笑了,抬手揉了揉孩子腦袋,笑著說:“嘉州人千千萬萬,為何就江寧十二歲就沒了父親呢?”
小男孩不好意思地跟著笑了,燦然道:“我知道了,江寧哥哥是讓我要樂觀,只要我樂觀,媽媽就會減少傷心,等到爸爸趕回來,我們一家人都會好好的!”
江寧笑了。
受災不可怕,可怕的是,災難帶來的心理陰影。
人,面對任何人生打擊,都會留下傷痕,只有靠個人毅力、靠時間流逝等待痊癒,外人除了幫其解開心結,其實世間並無良藥可言。
午時,鄉社服辦主任蘇越戰帶著尤二姐和二十多號人馬浩浩蕩蕩開進許家坳村。
那位在橫山有著響噹噹名號的尤二姐,見到冒出寸長鬍須的黨委書記,未語先笑,燦然道:“江書記,終於等到您的召喚啦!”
江寧雙手插兜,任由風雪拍打臉龐,報以淺笑,應道:“不是我召喚你,而是受災群眾呼喚尤二姐!你是土生土長的橫山知名成功人士,應該為橫山百姓作出貢獻,是不是?”
蘇越戰插話:“報告江書記,當時我一說搶時間修建災民倒塌房屋這事兒,尤二姐立即答應,並很快通知施工人員到位,去街上吃碗小面,一刻都不耽誤就出發了。”
尤二姐嫣然一笑,彎腰拍了拍腿上的雪汙,這才立正身子,笑著回應黨委書記的問話。
“說貢獻談不上,不賺錢尤二姐倒可辦到。”
“一言為定!”
江寧主動伸出手。
兩位年齡起碼相差二十歲的男女,在風雪中緊緊握手,久久沒鬆開。
蘇越戰神情複雜,瞧著眼前一幕,竟然覺得眼角生澀。
說好就幹,立馬動手。
在一片“小心”的叮囑聲中,工人爬上搖搖欲墜的屋頂,繫好粗壯繩索,動作輕盈地緩緩下地。
待安全防護措施就緒,眾人喊著號子,齊力拉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