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房門驟然被推開。
蘇涼只覺得心頭那絲徹骨的涼意順著血脈，漸漸漫過了五臟六腑，延至四肢，從指尖一點點溢了出來，彷彿全身的力氣都隨之被抽離……
墜崖。
九死一生。
未留活口。
死要見屍。
攥著那紙張的手收緊，一顆心緩緩墜入谷底，蘇涼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唯有那些冷酷的字眼在不斷盤旋，讓她的眸底竟是不自覺浸染了些許血色。
微微抬眼，她看見了正朝自己疾步走來的百里卿言……
百里卿言原是已經出了山莊，卻在聽到吟風說蘇涼去了書房後，瞬間想起了毛氈上還未傳出的書信，頓時大驚失色，急匆匆便趕了回來，不曾想卻還是晚了一步。
“阿涼……”
“為什麼？”
女子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透著往日從未有過的森森寒意。
那雙灼灼月眸中，頭一次失了溫度，隱在那冷漠之後的，似乎是一種複雜而無法被理解的恨意……
百里卿言一怔，所有要出口的話都在觸到女子略帶恨意的眼神時盡皆卡在了喉口，咽不下卻也吐不出。
——“他比我的生命重要，而在僥倖的生命裡，我最在乎你。”
此時此刻，昨夜那句甜蜜的情話突然就有如魔咒一般，同時撕扯著這遙遙對視的兩人。
為什麼……
要對俞林下手，甚至還牽連了莫愁……
蘇涼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腳下漸漸沒了力氣，整個人站也站不住，只能用手死死撐著案几，掌心的冷汗已經微微打溼了那被攥皺了的信紙，紙上的“死”字已經開始向四周暈開。
——“傻姑娘。”
——“姑娘保重。”
俞林與莫愁離開前的模樣一一在腦中浮現，讓蘇涼的面色更蒼白了一分。
是她害了他們……
是她的大意害死了他們……
她沒有想到會有追兵，會有伏擊，沒想到百里卿言會趕盡殺絕……
眸中的恨意更甚，蘇涼一瞬不瞬的盯著正步步靠近的那個男人，卻不知究竟是在恨他還是在恨自己。
“你聽我說……”
察覺到女子眼神中的恨意，百里卿言的眸色登時掠過一絲慌亂，伸手便要去扶已經完全站不住的她。
蘇涼渾身一震，猛地向後退了幾步，硬生生躲開了他的手掌，後腰直直撞上了書架。
腰間的一絲疼痛瞬間喚回了她已經被恨意埋沒的心神，眸中的陰霾漸漸散去，隨之而來的，卻是霜雪皚皚的空……
交織著絕望，無力和愧悔的空。
唇角驀地牽出一抹苦澀的笑容，蘇涼突然覺得有些心灰意冷。
最愛的人，害死了最重要的人。
她看著對面神色愈驚惶的百里卿言，唇角的弧度卻是愈擴大，笑得哀慼。
吶，百里卿言，我們果真是有緣無分啊。
你看，當我終於跨過那些障礙站到你面前時，你卻一把將我推遠，在我們之間殘忍的劃下一道鴻溝，一道我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
曾經，我是真的想和你天長地久。
只是現在……
再無可能了啊。
看著蘇涼冰冷的笑容，百里卿言胸口如同受了重重一擊，依稀的，他已經察覺到她在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張了張乾澀的唇，想要解釋什麼，但一想起那毫無頭緒的真相，卻又壓根無從說起。
“少主……時間到，到了……”
門外，闖了大禍的吟風小聲提醒道。
百里卿言懸在半空中的手微微收緊，眸色一沉，卻是驟然出指點上女子的穴道，隨即，在那驚愕的眼神中，將再也無法動彈的人打橫抱起，疾步走向內室，在那屏風後的軟榻上輕輕放下。
一剎那的驚愕過後，蘇涼立刻反應了過來，他這是怕自己離開雲水山莊……
他們之間，如今也真的只剩下枷鎖與禁錮了。
在女子抗拒的目光中，百里卿言俯身，直直望進她冰冷的眸底，面上掠過一抹痛苦之色，“這件事我也是今日才知道……相信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