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鳶聽不到李憑雲的回應,反而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趙大人,我幫你是因為另有所圖,你無需感激我。”
李憑雲的語氣沒了平日裡調侃逗弄的意味,雨聲寒涼,他的聲音亦如是。
第22章 潤澤天下4
雨聲悽悽,趙鳶悶聲道:“李大人,我不明白。趙鳶生性愚鈍,又屢次對你失禮,除了有幾分姿色,家世尚可,可比我姿色好,比我家世好的姑娘,也是一抓一大把,趙鳶再無長物,有何可圖?”
“天底下姿色、家世能比之趙大人的,的確大有人在。”
啊這...
她這樣說只是自謙,李憑雲怎能當真呢。
“但能進士登科的,也的確只有趙大人一人。”
趙鳶今夜因發燒的緣故,腦子一直都不清晰,她自己說了什麼,李憑雲又說了什麼,早已不記得。
可他這一句話,如一道驚雷,劈開一切混沌。
她能進士及第,確實有趙太傅的教誨加成,也有陛下給的逆天好運,正因如此,她進士及第後,等到的不是祝賀與認可,而是冷嘲熱諷和擔驚受怕。
沒想到第一個肯定她的人,竟是李憑雲。
是她仰慕了三年的李憑雲。
“趙大人,你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官,李某對你千好萬好,只是為了利用你回到長安。”
李憑雲明說了要利用她,可趙鳶只是覺得他比平時更近了幾分。
李憑雲原來也不是聖人,他和她、和普通人一樣,也有私心。
趙鳶聽到,在暗夜中,兀自笑著說:“趙鳶雖不想被人利用,可我想,李大人定是有一顆清白之心,才會如此坦蕩。”
電閃雷鳴照亮趙鳶白瓷一般的面龐與明亮的眼睛。
大雨將神佛衰敗的破廟籠罩,天地間聽不到其它的動靜,見不到任何一絲光。趙鳶同李憑雲二人面對面躺臥著,她在病重,撥出氣息熱騰,拂掃過李憑雲冰冷的臉龐。
趙鳶腦袋疼暈了過去,她的呼吸變得沉靜,偶爾發出痛苦的□□。
李憑雲離她還有一拳距離,她的身體像個火爐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氣。李憑雲的手落在她額頭上,手下燙似一團野火在燒。
他摸黑起來,將稻草堆成一個簡單的床鋪,脫下自己的衣物墊在底下,將趙鳶放在那處躺著。
李憑雲的衣物幾乎都蓋在趙鳶身上了,第二日清晨,他接連打了四五個噴嚏。六子從屋外竄進來,嘲笑道:“叫你不多穿件衣服吧。”
“沮渠燕說的可是實話?”
“她沒騙人,確實是她的大哥邯鄲王要殺她。昨夜那幫追兵裡,有個嘴不嚴實的,透露了他們在這次來玉門關之前,就接到了邯鄲王的指示,要在路上解決掉沮渠燕。咱們幫沮渠燕殺了追兵,現在惹上大麻煩了,你自己看著辦吧,必要時刻,我得自己逃命,顧不得你死活。”
李憑雲輕描淡寫道:“你倒是想得遠。”
“這沮渠燕是你招惹來的,我可不替你承擔後果了。”
趙鳶混混沌沌醒來,燒並未退,六子丟了一個熱騰騰的燒餅過來。
他穿著一身女裝,身姿極其妙曼,動作卻豪放大氣。
趙鳶餓極,和這二人在一起,也顧不上自己的形象,抓起餅大咬了一口,鮮美的肉汁在她口中爆開。
她吃地津津有味,六子嚇唬她道:“這是我搶來的,趙大人,你吃了盜賊搶來的贓物,是不是也犯了分贓罪?”
趙鳶趕緊再咬一口,“那...還給你,我不吃了。”
李憑雲穿好衣服,居高臨下看著趙鳶:“趙大人,既然你知道了六子的真實身份,若想揭發,便儘早趁著你未婚夫和晉王都在玉門關的時候去告狀,去了太和縣,本官隻手遮天,你便沒有機會了。”
趙鳶從地上爬起來,“李大人,我江湖經驗淺,人卻也不傻,我若說要去揭發,你們還不得現在就滅了我的口?”
她拍拍身上的稻草,對六子說:“江淮海,昨日你與李大人又救我一命,只要你不再幹殺人越貨、偷雞盜狗之事,我就當自己從不知你的真實身份。”
六子爽快笑道:“趙大人雖是名門千金,卻有江湖俠士的豪情義膽。李大人,拉趙大人上船,真是明智之舉。”
趙鳶不明白什麼叫拉她上船,她退避一步:“我答應幫你們隱瞞,卻沒答應要上你們的賊船,我只想當個為百姓謀事的清官,不會與你們同流合汙!”
李憑雲抓著燒餅認真地填肚子,將趙鳶的話都當做耳旁風。
趙鳶同六子之間已經彼此坦白,她無所顧忌地問起了他的事。
“當初你是如何從玄武門的包圍中逃出生天的?”
六子鄙夷道:“天下第一盜,‘第一’這倆字可不是嘴皮子吹出來的。”
趙鳶又追問:“廣為流傳的說法是你剛到玄武門就被包圍了,你到底有沒有盜取陛下的耳環?”
“趙大人,你是說這副耳環麼?”
六子憑空變出一副耳環,在這破敗寺廟裡,他手掌上白玉耳環呈現出舉世無雙的光澤。
趙鳶震驚不已!他竟然真的從皇宮的天羅地網中盜除了女皇的耳環,而且全身而退。
她嘴巴圓張,驚得說不出話來,六子笑嘻嘻道:“趙大人,我一個男人家留著娘們的東西沒用,我看你也有耳洞,不如你拿去戴唄。”
這是貨真價實的贓物,趙鳶萬萬不敢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