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願意。”
“那我就當是被狗白白啃了那麼多下了。”
正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趙鳶完美闡釋了這句話,就連李憑雲都忍不住說她:“趙大人,你好歹是個姑娘,能別拿自己的清白說笑麼?”
“只准狗啃人,不準人喊冤了?”
李憑雲發現這人真是給她三分顏色就敢開染坊,明明剛才發生的每一件事,都該是諱莫如深,她反而更活蹦亂跳了。
眼看她一腳踩空,李憑雲拽住她後領,“走穩些。”
剛完事的乞丐從趙鳶身邊路過,眼神猥瑣地瞄向她,李憑雲不著痕跡擋在她身前。
趙鳶邊走邊說:“要不然,我借你點銀子,你住客棧,別住這裡了。”
李憑雲說:“這裡離講學的地方近,又不收銀子。趙大人,除非你能給我更好的選擇。”
多年以後,趙鳶活成了李憑雲,才懂得他這句話的含義。
她在《詩經》中讀到過一句話: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世上有千千萬萬條坦途可走,千千萬萬個誘人的選擇,那些都不是李憑雲想要的。
非我心所願,不屑一顧,我心所願之,不惜捨身。
也許現在李憑雲對她卻有些不同尋常的感情,可那不是他的所願。
李憑雲租了輛馬車,二人一路沉默,這段時間不論對誰而言都很煎熬,到了位於東市的趙府,趙鳶才敢喘息。
太傅府是離皇城最近的地方,東市以內,盡是高官府邸,這裡戒備森嚴,壁壘重重。
這日之後,趙鳶逼著自己不要去想李憑雲,幾日後,稍有成果。
尚書省內,她中午用罷膳回到禮部,像往常一樣碰到幾個官吏在閒聊,他們聊天一向不帶她,趙鳶也和往常一樣無視而過。
在她即將進門時,一個官吏跑過來:“趙主事,聽說新來的那位李郎中曾與你在邊關共事,你和他熟不熟?”
趙鳶納悶道:“什麼新來的郎中?我怎不知呢。”
官場上許多訊息都在酒席上流通,她的身份註定了被排擠在外,有任何新的訊息,她都是最後一個得知的。
“聽說是四年前的狀元郎,那年科舉銷聲匿跡後,我還以為再也聽不到這人的名字了。如今一舉被提拔成郎中,看來,這些年是韜光養晦呢。”
“這人先平了晉王之亂,又穩得住長安那幫文人,被破格提拔也不值得大驚小怪。”
“趙主事,你倒是說話啊,你跟他到底熟不熟,這人到底好不好相處?”
趙鳶回過神來,難怪李憑雲被編入禮部的重明寺官吏中沒有李憑雲的名字,難怪她請他來幫忙,他堅決推拒,原來是早有了著落。
從一個七八品小吏被提拔至正五品的禮部郎中,這等際遇,恰如他的名字。
憑雲,平步青雲。
五品以上官員的聘任是一套繁複的流程,新官真正上任時,距離他接到制授已過去一段日子了。所以上次她找他時,他已接受了制授,卻故意隱瞞她?
趙鳶用套話敷衍了這些詢問的官員後,便回到郎中的官署內,為他收拾掉前人的痕跡。
禮部郎中,豈不又成了她的頂頭上司?
這事越想越覺得自己可笑,不過這樣也好,從此以後,她只會顧著自己,再也不必為閒人操閒心了。
回到趙府,幾輛陌生的轎子停在門前,趙鳶進門,喚來管家:“今日有客?”
管家點頭道:“陸侍中,劉舍人,孟司直都來了,他們在老爺書房裡,似乎有要緊事。”
太傅雖無實權,但其威望斗重山齊,在朝中門生萬千,極容易成為靶子。趙太傅歷經三朝,行事慎重,從不私下參與大臣們的聚會,更別說召人來家中。
趙鳶敏感地察覺到近日朝政有大事發生,她還在猶豫是否要去偷聽時,管家又道:“小姐,老爺叫你回來了,立馬去見他。”
趙鳶隱隱覺得此事和李憑雲有關,她先給自己立好了規矩,待會兒無論父親說什麼,她都一問三不知。
反正已經當了十八年縮頭烏龜,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第72章 平步青雲3
進入書房, 趙鳶知書達理地給幾位長輩行了禮,依次是陸師叔、劉師兄、孟...孟老師。
看到孟端陽的冰塊臉,趙鳶不由發怵, 生怕他把自己因尋釁周祿而被關大理寺一事告訴父親。
趙太傅先讓趙鳶在旁聽著, 趙鳶隱約聽懂了一些,近日尚書省人事大變革, 女皇從其它各省寺調了不少青年官員進入尚書省, 他們的官職在四至六品之間。
此次人事調動穩準快,選官調任時沒有半點風聲透露出去, 於尚書省而言,這是一次巨大的轟動。
李憑雲是其中之一, 孟端陽也是, 他由大理寺被調任至刑部成為二把手,刑部侍郎。和其它各部不同,如今刑部雖隸屬於尚書省, 但其和大理寺、御史臺一樣,直接聽令於女皇。
這分明是個好事,可他的同門, 中書省的劉舍人卻顯得不大高興。
“李憑雲那種巧言令色之輩,怎配和孟師弟一起接受提拔?我看啊, 陛下就是還沒放下太子的事, 故意藉此機會, 用那等肖小之輩羞辱咱們這些正兒八經的士大夫。”
也不怪劉舍人為孟端陽鳴不平,孟端陽是正兒八經的律門世族出身, 十三歲那年由先帝欽點進宮做太子伴讀, 十四歲任太子詹事,若非女皇登基後發生了廢太子事件, 他的仕途應會揚帆而起。
那年太子造反,殿前公然侮辱女皇,斬之。
孟端陽被髮配去了大理寺,太傅最得意的弟子,當年春風得意的太子府第一詹事,十三年官齡,其中有一半時間都在大理寺司直這個無足輕重的職位上打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