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雲?
給周祿踐行?
根據她昨夜窺聽到的內容,這二人可是水火不容的關係啊。
還是說這個李憑雲的胸襟,其實比她想的大一點點?
但不論如何,周祿不告而別,肯定是李憑雲從中使詐。趙鳶不想當個糊塗人,她立馬告辭,前往真紅樓,卻是人去樓空,沒有逮到李憑雲。
真紅樓的老鴇怕她破壞生意,將她往出趕,“哎喲我的趙主簿,你天天來,我們還做不做生意啦?”
趙鳶解釋:“我非有意打擾你們做生意,我是來找李...”
“李憑雲出門送人還沒回來。”
趙鳶踢著裙襬離開,上了騾車的一瞬間,腦海裡浮現出一個地方。
送人當然是要去城門送了,於是她立馬吩咐車伕前往城門。
趙鳶一路從長安向西,途徑大大小小的城鎮,越是向西,城樓蓋得越是敷衍。
而太和縣在這一眾破敗城鎮裡,尤其突出。
其它縣城都是在縣城四周建立城牆,而太和縣,則是在一座被遺忘的城牆之後,建起了縣城。
守城的兵油子都是老相識了,跟趙鳶打了聲招呼,繼續插科打諢。
城樓之上,野草遍佈。李憑雲的身影就在那些野草背後。
趙鳶提起裙襬,腳步蹬蹬地上了樓。
“李大人,你可讓我一通好找。”
李憑雲近日一身廣袖素衣,風吹得他袖子呼呼作響。趙鳶朝城外望了一眼:“周主簿走了?”
“嗯。”李憑雲轉了個身,面朝著趙鳶。
日暮之下,他眉目廣闊。
趙鳶道:“就這麼走了?”
“對啊,就這麼走了。”
趙鳶低頭思忖片刻,猝不及防道:“李大人,你不簡單。”
周祿能以李憑雲是賤民身份的理由將李憑雲革職,就說明他尚且還是賤民。
一個賤民,能平安無事地進入春闈,甚至走向殿試,被授官,按正常邏輯來說,只有兩種可能。
一種可能是:他非人,神也。
另一種可能是:朝廷百官非人,豬也。
儼然,這兩種可能都不容易成立。那麼只能不按正常邏輯來想了:李憑雲背後有人。
科舉舞弊是個常見的事,舞弊出幾個進士,年年有之,可舞弊出一個狀元,難於登天。
除非,這個狀元背後,是一個極權之人。
“趙大人,話不能亂說啊。”
說話就說話,可這人雙眼微眯看著她,一副逗寵物的模樣。
趙鳶別的沒有,骨氣良多,她挺起胸脯,目光篤定:“周祿顯然是衝著你來的,你重整耕地,動了隴右世族集團的利益,他們派來了周祿,革了你的職。只是周祿沒想到,你背後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所以又灰頭土臉地離開了。”
“趙大人神機妙算,在太和縣做個區區主簿,實在屈才了。”
他又何嘗不是呢。
賤民出身是真,可他當初是在百官面前一騎絕塵的狀元郎,這也不假。
他怎會淪落至太和縣,做個任人宰割的縣丞。
如此想來,他們一前一後來到這個地方,並非巧合。
趙鳶忽而問:“李大人,你冷麼?”
她不按常理出牌,李憑雲也有幾分忌憚,他向後靠去,“穿的厚,不冷。”
倒是她穿的有些單薄,消瘦的肩膀在風中有了弱柳之意。
可她仰頭看著他,迎著夜裡的風,任其刀鋒一般割著她嬌嫩的面板,毫無退縮。
“李大人,我問的是,你身在高處,孑然一身,覺得冷麼?”
李憑雲是知道她昨夜去過真紅樓找他的,可他不知道她有沒有聽到自己和周祿的談話。
她這樣說,顯然是聽到了。
李憑雲是長得好看了些,有些才華,但他也不免和天底下其它的賤男人一樣,寧願對方將他當個十惡不赦的壞人,也不需要對方的同情。
尤其...尤其對方是個總將他高高捧著的姑娘。
“李憑雲。”趙鳶直呼他的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