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快亮了,若早朝前她還見不到陛下,早朝上陳國公定會提起瓊莊的災禍,她必須要爭。
為自己爭,為枉死的百姓爭,也為李憑雲爭。
她用盡渾身力量大喊道:“陳公擁兵自重,卻在瓊莊天災時,以汙兒兒漆無二八一更多資源歡迎加群置百姓於不顧,我要面聖伸冤!”
公主府周圍都是權貴官邸,這些權貴,一面最重視臉面,另一面又極愛竊聽八卦,趙鳶整這一出,免不了給公主府引來目光。
樂陽可以不見趙鳶,但所有人都會順理成章地懷疑樂陽和陳國公有所不和,要不然,趙鳶要見陛下參奏陳家,為何偏來找樂陽公主?
樂陽氣急敗壞地讓人把趙鳶帶進來,她來不及換上見客的錦袍,也未來得及著襪,大步衝到院中,打算給趙鳶一個耳光,打爛她的嘴。
這記耳光沒能落下,因為樂陽被趙鳶的模樣驚住了。
趙鳶一身血衣,雙眼猩紅,就像...
就像一個慘死的人,突然活了過來。
“你這是...”
“殿下,下官剛從瓊莊的屍海里爬了回來,若非走投無路,絕不會來打擾您。”
“你在門外所吠,可是屬實?”
“句句屬實。”
樂陽比趙鳶更明白這件事背後的博弈,她踱了幾步,停在趙鳶身前,居高臨下道:“外公和舅父,比生我的母親待我更好,本宮要為了你,背叛他們?”
趙鳶非常清楚親緣是最難離間的,但它也並非無懈可擊。
樂陽若真和陳家父子沒有嫌隙,豈會為她開門?開門這個舉動,已經出賣了樂陽對陳家父子的懼怕。
“因為他們是男人,而我是個女人。”
趙鳶的答案讓樂陽啼笑皆非,她以為自己是這皇城之下唯一的瘋子,沒想到,趙鳶比她更瘋。
“他們以保護公主之名,剝奪公主自由,以家人之名,行強權壓迫,公主怕他們,我不怕。”
樂陽使勁渾身力氣扇了趙鳶一耳光。
趙鳶疼得想哭,她硬生生把眼淚逼回去,揚起狼狽的臉,堅定地說道:“有我在,公主不用怕他們。”
“趙鳶,今日當權的若非我母后,你爹若非太傅,你算什麼...你算什麼...你算什麼!”
“我是一個年輕的讀書人,年輕的讀書人,當是這個朝代的刀鋒,是狂流,蒼天許我存在,父親許我讀書,陛下許我做官,我的意義,是開闢一個不別親疏,不殊貴賤的大道之世,權貴攔我,我斬權貴,天道阻我,我逆天道。區區陳家父子,還不足讓我畏懼。”
當她真正相信自己所說的話時,別人是否相信,已不重要了。
趙鳶讀書時,每一刻都在質疑讀書做官的意義是什麼。若不讀書,她也是個讓人羨慕的官家小姐,有著金玉滿堂的美好人生。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尋到冰山一角。
讀書做官的意義,不過是在濁世裡,守全一份清醒罷了。
第82章 初次朝會1
樂陽是先皇最小的女兒, 幼年的樂陽極為受寵,先皇每次和大臣議事,都要把她抱在懷裡。等那些大臣一退下, 先皇就會像個普通人一樣指點、數落那些大臣們的不是。
他是個樂知天命的皇帝, 樂陽記憶裡的父親總是笑呵呵的,他唯一一次在樂陽面前展露愁容, 是因當時的尚書令大惡人梁榮殺死一個年輕官員, 又給他頭上安了一堆虛假的罪名。滿朝文武,有那被害官員的老師, 有他的同窗,同僚, 好友, 無人敢站出來反抗梁榮。
他自嘲不是個好皇帝,帝王沒有血性,所以年輕的讀書人也沒有血性。
那時樂陽不知父皇所說的血性是什麼, 直到他被母后害的久臥病床,外公和舅舅在他病榻前對他極盡羞辱,他依然沒等到一個血性之人。
樂陽在陳家父子的教養中長大, 他們離間她和母親,樂陽痛苦不堪, 她用酒、用寒食散、用一段段荒唐的□□麻痺自己, 內心深處, 她也在等待父皇口中的那個“血性”。
這一刻,樂陽在趙鳶身上看到了。
在上朝前一刻, 她帶著趙鳶入了宮。
當然, 決定性因素並非趙鳶那番蠱惑人心的說辭,而是她的身份。她的父親趙太傅雖很少問政, 卻在文官中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
當年女皇登基,朝中也是見過血光的。現在能活下來的文官,多少受過趙太傅的庇佑。
見識過當年那場政變,才知道誰是真正的人心所向。
女兒帶著朋友去見母親,皇宮誰也不敢阻攔。有驚無險入了宮,趙鳶卻突然怕了起來。
即將要見到的,不只是大鄴的皇帝,還是對她恩重如山的人。
樂陽將她帶到北齋堂,這裡是女皇夏時起居的地方,離上朝不到半個時辰,宮人已在北齋堂院內備好一切,女皇卻還在夢中。
趙鳶在偏室越等越緊張,比起女皇,公主都變得親切了。她小聲問公主:“殿下,我身上是不是很難聞?”
樂陽睜開睡眼,“何止難聞,簡直讓人作嘔。”
“萬一噁心到陛下該如何是好...要不,我去換洗一番?”
樂陽擠出一個陰森的笑:“你放心,她連親生兒子的肉都敢吃,天下沒有比她更噁心的人。”
“殿下,陛下醒了,召您前去。”
樂陽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跟著吧。”
趙鳶把面聖時的陳情詞在心裡唸了幾十遍,到了女皇面前,還是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