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憑雲騙過太多人,他不是一個有真心的人,但針線活容不得人一心二用,他被迫認真回答著趙鳶的話:“我不想當和尚,沒有剃度。”
“為什麼不想當和尚?”
李憑雲可算知道了,為什麼趙鳶飽讀群書,學問做的卻不深。因為她太喜歡刨根問底,什麼事都想鑽研出本質來。
“沒有為什麼,你過來站好。”
趙鳶走到李憑雲面前,她並不相信李憑雲會改衣服,等著看他出醜,於是走到他面前站著。李憑雲繞到她身後,將肥大的衣服腰身向後合住,低著頭,一針一針縫著。
“趙大人,你審完了我,該我審你了。”
趙鳶道:“我的心乾乾淨淨,不怕你問。”
“為何要來典獄司?”
“我也是進士出身,千里挑一出來的,我不甘心總是做整理文書的活,大不了,不過是搞砸了,也好過沒有邁出這一步。”
“今天陛下處死了刑部牢房的人,是對孟端陽的考驗,他若敢追究,便是自毀前程,趙大人聰慧,不必我教,也知道要怎麼同他交代。”
“你讓我騙孟老師?”
李憑雲的手緊了緊,“這裡是朝廷,真假不重要,對錯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活到最後。”
趙鳶她笑道:“李大人,你這是在賄賂我麼?”
李憑雲正在收腰身的線,“這是在救你。今天典獄司的主事若不是你,也不至於這麼難辦。”
他的手忽然伸入趙鳶腰內側,趙鳶驚呼,李憑雲抽出那裡藏著的防身匕首,將她袖子割開一個口子,按照自己割開的線條重新把袖子縫起來。
趙鳶打趣說道:“若是給我改了衣服尺寸,就算賄賂了,那也太容易了,想賄賂我,少說也得用上美男計。”
李憑雲許久沒有回應。趙鳶以為是自己的玩笑太無趣了,她尷尬地抿了抿唇,不再說話。
李憑雲沉默地把她肩頭的衣服重新縫過,原本鬆鬆垮垮垂落的布料變得□□有形,衣服也輕盈了不少。
“好了。”
李憑雲將針線放回桌上,“趙大人,我走了。”
趙鳶不知自己在愣些什麼,也許是驚歎於李憑雲的無所不能,也許是為別的。
門被推開、關上,兩次聲音截然不同。趙鳶猛然記起,外面還在下雨。
她抓起傘,跑了出去。雨勢不小,李憑雲不打傘,沒有任何遮蔽,步行在雨中。
趙鳶沒有見過比他更難看透的人了。說他是個好人,他利用自己的感情,說他是個壞人,他又從未傷害過自己。
哪怕他對她再壞一點。他對她的好,再少一分,她的心也不必如此糾纏。
偏偏多了那一分,讓她這根愚木開出了不安分的花。
“李大人!”她喊住李憑雲。
李憑雲本不想留的。她的恩情,他早已還完了,他吻她的,不過情不自禁,反正他們又不談婚喪嫁娶,過去了,也該忘了。
他很清楚,自己需要的是一個除了自己,心中再無其它的女人,他需要的是完全的臣服,很顯然趙鳶不會這樣做。
所以,他不需要趙鳶。
可她蹚水追上來的腳步聲,像一根堅硬的繩索,他越想逃脫,越是拽緊他。
他還未曾擁有她,已被她的真誠傷得體無完膚。
大雨澆溼了李憑雲的身體,他在雨中,坦然一如往常,回身道:“趙大人,何事?”
趙鳶墊腳抬起傘,擋住他頭頂傾瀉而下的雨。
“李大人,傘。”
原來只是來送傘了。
李憑雲錯愕半瞬,抬手接過她遞來的傘,他的手有些微不可見的顫抖。當他試圖告訴她,下雨的夜裡不要出門了,趙鳶已跑了回去。
她一如既往,絲毫不給他留任何拒絕的餘地。
回去的一路上,李憑雲儘可能地不去想趙鳶。越是如此,腦海裡越是她的身影。在這顆充滿謊言的心中,她是唯一的純粹。
六子在尚書省大門前等他。白天李憑雲說是來辦事,六子就一直等到現在,他沒好氣道:“得虧我現在金盆洗手,換作幾年前,你敢讓我等這麼久,我定拿刀砍了你的頭。”
李憑雲甩了甩傘上的雨水,合住傘,抱入懷中,“去柳侍郎府上。”
第75章 男人都是狗3
李憑雲從尚書省離開, 直接去了黃門侍郎柳霖的私邸中。
女皇自入宮以來,跟隨至今的,唯宦官柳霖一人。此人深受女皇寵信三十年, 為人低調, 前些年才置了私邸。一間四合院子,柳霖自己只佔了一間, 家裡伺候的只有一對上了年紀的盲公啞婆, 唯一奢華的,是養了一隻血統純正的波斯貓。
那隻貓是外邦獻給女皇的禮物, 被女皇賞給了柳霖。這隻波斯貓是夜行動物,見到李憑雲來, 喵嗚一聲逃到了屋頂上。
柳霖今夜睡得淺, 聽到貓叫,馬上驚醒。
他披衣來到院中,看到李憑雲, 驚慌問道:“事情辦妥了麼?”
李憑雲點點頭,“服了毒,我盯著他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