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無人信他。
孟端陽離去無多久,趙鳶便來了。
想到孟端陽為了讓趙鳶好過一些,甚至可以無視規矩,放任她出入深獄,李憑雲內心燃起熊熊妒火。
不等她拿鑰匙開門,便將她拽上前,扣著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趙鳶聽到自己心裡有個聲音再瘋狂吶喊——真刺激。
她天性不是一個守規矩的人,李憑雲是一把鑰匙,開啟了禮教的囚牢,釋放了她。
吻罷,趙鳶手掌擦拭嘴唇上李憑雲的痕跡。趙鳶以前滿腦子裝著聖賢之道,若是從前被他如此吻過,她一定要拿大道理來規勸他。
李憑雲這一吻直接碾碎了她心裡聖賢的警鐘。
她忘掉了那些虛假的規訓,只想守住這偷來的時光,與他享人倫之了,俗稱談情說愛。
這時趙鳶才發現自己並不會調情。她好像一個關押多年終被釋放的囚犯,在面嶄新的世界時,茫然如一個新生兒。
她不清楚李憑雲喜歡到底喜歡什麼樣的姑娘,倒是劉容安說過,男人都喜歡□□。
趙鳶笨拙地問:“李大人...你覺不覺得...我有幾分像個□□。”
李憑雲方才吻得過火 ,開口時聲音一派嘶啞:“你是□□,...那我該是何人了?”
趙鳶開啟牢門:“當然是我的李大人。”
李憑雲坐在床邊,朝她招手:“過來。”
趙鳶進到牢房,生出一種錯覺。彷彿這裡不是牢房,而是世上最自在的地方,她把自小學習的禮義廉恥關在門外,唯獨此間囚室,才允許她做一回她自己。
而囚室裡的另一方,是她私定終身的丈夫。
一想到自己如今是個婦人了,趙鳶有幾分失笑,有幾分羞澀。她步子變得猶豫,李憑雲拉住她的手,把她送入自己懷中。
他環住她的腰,在她脖頸間沉溺地親吻著,趙鳶的衣襟被他咬開,他勾唇笑道:“趙大人喜歡青色?”
她今日穿的是一件竹青色裡衣。
青白二色,最是低賤,也最是執著。
趙鳶勾住他的脖子,揚起下巴:“相識了這麼久,你終於肯瞭解我了。”
是啊,都相識那麼久了,他們卻才有機會好好了解彼此。不是作為士人李憑雲和士人趙鳶,而是作為李憑雲和趙鳶。
她出身官宦之家,教養嚴苛,有一顆不羈之心。
他生於泥潭,長於濁世,有一雙清白的眼睛。
李憑雲說:“你們這些官家小姐,除了自由什麼都有,最易被一無所有的無賴吸引,你已經被我這個無賴禍害過了,往後別再被別人哄騙。”
趙鳶不服氣地辯駁:“我甘願被你哄騙,因為你比我強大,等我比你強大之日,你就騙不了我了。”
“那若再碰到一個比你強的人呢?”
再也不會碰到這樣的人了。
天下強者有之,在她最純真的年紀裡,李憑雲只有一個。
趙鳶道:“李大人,我屬狗。”
“我乃未羊。”
“...李大人,我不與你論生肖。說自己像狗聽起來是在自輕,但我生性忠誠,不會背信棄義。”
李憑雲調笑的神情只做了一半,便無法繼續。他伸手撫向趙鳶的長髮,在趙鳶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顫抖著。
是他低估了趙鳶。
他一直認為,這種涉世未深的姑娘,她的喜歡該如同朝露,美好卻短暫,當她真正擁有他的時候,就是要拋棄他的時候。
他的道不是人世情愛,與她共走一程,只是偶然,是她的執著,在他乾涸的道路上種下一粒活的種子。
他唯一的罪過,是不該招惹趙鳶,讓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被愛。
他讓趙鳶靠在自己胸前,“如今陛下異己已除,我對她唯一的用處,是殺我以正朝綱,我有今日,既得償所願,也罪有應得,我不冤,你別再去大理寺了替我喊冤了。”
“國子監之亂,你是罪魁禍首,該人人得而誅之。但我替你伸的,是被誣陷殺人的冤屈。哪怕我的父親,先生、陛下,朝中所有大臣都無視黑白,我依然會為你伸冤。”
趙鳶似乎是為了汲取更多的力量,她用力地抱著李憑雲。
“李大人,我沒有讀書的天賦,讀書對我來說,太辛苦了。我好不容易讀出了點兒出息,所有人都告訴我書上之言是騙人的,我不甘心。”
“趙大人,為了我,認輸一次吧。”
趙鳶離開李憑雲的懷抱,搖了搖頭。
“李大人,我不是因你而讀書做官,也不會為你服輸。”
李憑雲寵溺地捏住她的下巴:“真倔啊。”
趙鳶心中反駁,你又何嘗不是呢?
明明有更好的路可走,你卻拋棄了那些錦冠華衣,拋棄生前身後名,只為對得起自己出身時穿的那身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