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欺欺人。
房間裡一時間安靜下來,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就連呼吸聲也幾不可聞。
突然,斑的聲音響起。
“那張紙條,給我看看。”
泉奈抬頭,是斑還有些泛紅的眼睛,提前摘下的紗布使他的眼眸驟然被外界的光晃到,他微眯著眼,似乎還有一絲被晃出的水潤。
被光……晃得嗎?
泉奈下意識捏緊了手中的紙條,又在下一瞬放鬆了力道,緩緩遞到斑的面前。
斑接過,上面是兩句話。
〔早日和平,不用想我。〕
〔墓裡要放藍色的衣服。〕
給予者,被給予者;拯救者,被拯救者;保護者,與被保護者。
已經說不上誰到底是哪個角色了,他盯著紙條,只是覺得,無論是哪個,他似乎都相當失格。
作為哥哥,他先是無法保護弟弟。
現在,他是無法保護妹妹。
失去父親的無能為力,失去弟弟的無能為力,還有現在的……無能為力。
剛手術後不久的眼睛不適合過多的使用,了斑卻只是注視著這張紙條,沉默著,才把它還給泉奈。
他似乎總是在得到與失去中度過,明明這是這個時代的常態,可這一次,這一次的事情,他卻有種彷彿在做夢,時間被加速的奇異感想。
可這是現實,現實遠比夢境更加冰冷殘酷。
斑抬頭,認真地注視著自己的弟弟。
和清晨之前的虛弱完全相反,是再健康不過的,哪怕臉色絕對說不上好,但也……是活生生的。
死而復生的人。
消失的……人。
與他有關、與他無關;與他關係密切,與他……
與他……
還有什麼呢?
斑想。
是因為他註定要失去嗎?
如果死亡的那一個人是他,斑毫不意外葵也會這樣。那麼,奪去葵生命的,是什麼?
到底是他,亦或是千手扉間,還是這個——時代。
“哥哥。”
被推至額頭的紗布在此落了下來,黑暗中,斑聽到泉奈的聲音。
像是羽毛漂浮在空中,卻又有一股完全不同的低啞。
“我無法……感到高興。”
對這重新獲得的生命。
“我們可以再找一找。”
泉奈捏著紙條,說著違背理智的話。
“或許葵只是……離開了,她其實還活著,我……”
“泉奈。”
經歷過……沒有人會比他更加了解葵,哪怕是泉奈,也因此,他更加清楚,更加明白。
他也必須更加理智。
像是兩個人平日裡的思維完全顛倒,最理智的那個不想相信理智,更愛直覺的那個理智到嚴酷。
斑沉默著,說出一句話,透露著塵埃落定的殘忍。
“準備葬禮吧。”
泉奈豁然睜大眼睛。
三日後,葵的葬禮還是舉辦了。
埋進土裡的是她會喜歡的藍色盒子,裡面是一套她衣櫃裡藍色最多的那件和服。
摒棄了其他顏色的花朵,完完全全由藍色組成,像是一片藍色的海洋,就連地點也是一片沒有多少樹木的空地。
因為沒有樹葉的遮擋,更能看到藍色的天空。
全部都是她喜歡的,是她為自己預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