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一年多來,最大的賬目,自然就是明堂的建造。
因興建明堂是有政治意義在裡頭的,辛相也明白,這屬於該省省該花花。橫豎這幾年因曬鹽法的改進,鹽稅大有所增,能夠少許彌補辛相每次看到‘明堂支出財政報表’的心痛。
而在明堂修建的一年半里,辛相也曾暗戳戳問過姜握:陛下修此明堂後,不會再修什麼行宮了吧?
這是生怕陛下營造土木上癮。
姜握如是回覆辛相:洛陽長安均有行宮改為學校,足可見陛下之心意在於民而不在於行宮之樂。
如姜握所說,現除了上陽宮學校外,長安城外的一處興德宮,也被改成了上陽宮學校的分校。
辛相想想,確實也放心了:長安附近,自隋朝起行宮舊址大大小小十九處。
而聖神皇帝登基以來,巡西京長安兩回,卻只下令修了一處建築儲存最完整,修繕起來花費最少的行宮,還是修做學校之用。
而辛相也沒想到,在他致仕前,還能看到天上掉餡餅——
“四夷酋長,以波斯國大酋長阿羅憾為首,請命鑄銅鐵為天樞,以記述聖神皇帝功德。並召集諸國胡商胡聚錢百萬億!”[3](注:當時的億代表的是十萬。)
見朝廷發此橫財,辛相真是圓滿退休再無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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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聖元年春,宰相辛茂將、許圉師上書致仕。
帝準,賜兩相縣公之爵。
許相最後一日來到署衙時,其餘宰相併六部九寺的尚書正卿,自都來相送。
連王神玉這種被皇帝特許,無事可不來署衙的宰相,都特意趕來。
許圉師見此,倒是頗有感慨,與眾同僚拱手作別道:“待到秋日,令人給諸位送安州石榴。”
眾人皆道此去平安,一路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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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許相不同,辛相倒是沒承諾要送給什麼給大家。
甚至走之前,還特意私下來問姜握要了點東西:“如今玻璃製品雖貴重,但只要肯花銀錢,各地多少都能買到些。”當然,辛相也不肯花錢就是了。
“但這眼鏡卻不同,得試戴了舒坦才行。我這一回隴西道,可上哪兒配去呢?”
“如今沒了花鏡,可是不成,便是致仕不再看賬目公文,也得看每期的報紙不是?我聽說老許走之前,別的都不論,只沒忘記去尋庫狄署令配了幾副花鏡帶走了。”
“大司徒,咱們也是多年同僚了……”
姜握:懂,多配上幾副花鏡,給您帶走。
她自陪著辛相,去城建署重新試磨成不同度數的凸透鏡試戴片。
最終為辛相選定了合適的度數。
而除了給辛相配了幾副合適現在花眼程度的花鏡,姜握還特意讓城建署再配了幾副度數更高一點的,畢竟隨著年紀增長,人花眼的度數還是要長的。
除了正常的花鏡外,還配了茶色水晶磨片的算是墨鏡。醫書上道,上了年紀的人易得白內障,紫外線也會加速白內障的生長。
再加上專門用來看小字的手持式的放大鏡,總之,姜握最後是把滿滿一匣子眼鏡交給了辛相。
辛茂將一看都震驚了:“這足夠我跟孫神醫似的,活到一百五十歲去了。”孫神醫的年紀成謎,辛相本人是比較支援一百五這個資料的。
姜握並不花眼也不近視,因此敏銳地看到辛相進門的時候,袖子是有點鼓鼓的,而且似乎有個想從袖中取物的動作,但再看到這麼多眼鏡後,又收手了。
她直接問道:“辛相是不是本來準備給錢?”
辛茂將:……
忘了,大司徒能掐會算。
他只好把袖中的五貫錢都拿出來道:“我原本以為,大司徒頂多給我配個四五副眼鏡,所以,就帶了這些錢。”
這也是他們心照不宣之事了,他每回給大司徒銀錢,都是五貫。
純粹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主打一個儀式感。
只是,這回他真沒想到姜握給他準備了這麼多鏡子。以至於以辛相的心態,都覺得區區五貫,有點拿不出手了。
姜握伸手接過來:“這些就夠了。”
這是她這輩子,第三次掙到辛相的錢。
姜握拎著五貫錢沒放下,送辛相離開尚書省:“辛相保重。”
辛茂將則親手抱著裝滿眼鏡的匣子,平和笑道:“致仕安養之人,自能保重。大司徒還在朝中費心勞神,才更要保重。”
他又指了指姜握手中的幾貫錢道:“算來我這一世都在戶部,從貞觀年起,朝廷所鑄錢幣,每一版我都好好收著。”
聖神皇帝登基後,銅錢模子自然也改過。
辛茂將道:“將來,朝上若有新的錢幣樣式,大司徒務必寄給我一套。”
姜握點頭:“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