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沃之後又自個兒為媚娘起了好幾回卦,都是潛龍勿用的卦象,只怕這一回媚娘不會如願博得聖人的青眼。
想到這兒,姜沃習慣性點進系統。
太史局司歷的月工資(籌子)是一月五根,加上典正的工資,她現在也是一月固定入六根籌子的人了。
不是她不願意花費一根籌子用權力之骰給媚娘佔一回吉凶,而是她目前只能占卜跟自身有關的事態。
她問過小愛同學什麼時候能占卜別人的吉凶,小愛同學熱情回答:“等您累計獲得超過一千根籌子(包括已花費數目),就可以開啟為旁人之事占卜吉凶的功能了。”
姜沃看著自己的四十八根籌子:告辭!
這就像月入三千,去問房價一樣令人傷感。
要不請兩位師父幫武姐姐算一卦?
*
“背的不錯。”
重陽前一天,姜沃透過了袁天罡和李淳風的階段考試。
兩人隨意畫了些六十四卦中的卦象圖來考弟子,見她能將卦象、卦辭以及相應解掛的大小象傳、彖傳都背的滾瓜爛熟,頗為滿意。
“如此也算是入門了。”
若是用現代教育來比喻,六十四卦就像是漢語拼音的字母表,姜沃如今算是一年級剛剛學完漢語拼音的小學生,將來靠著拼音才能去進一步認識字,學讀書。
如果說姜沃算是一年級畢業,那麼李淳風和袁天罡就相當於院士,隨手就是一篇SCI論文的水平。
姜沃尚且路漫漫其修遠兮。
“先喝點果子飲歇一歇。”袁天罡遞給她一隻古樸粗陶杯。
“謝謝師父!”
姜沃捧著烏梅汁喝著。
剛精神緊繃地考完試,能喝上一盞用涼涼的井水浸過的烏梅汁,實在沁人心脾,姜沃覺得自己要是個卡通人物,這會子就應該舒服的頭頂冒出小星星了。
此時三人處在太史局的一處單獨的屋舍內,算是袁天罡的私人工作室。裡頭幾處架子累累都是書不算,連地上的麻席和矮桌上都凌亂堆放著各種竹簡、玉簡和紙頁。
袁天罡是直接坐在了一摞書上,而姜沃則學著李淳風,推開到處散落的書籍,在下頭鋪著的竹蓆上坐了下來。
小宦官送上一壺烏梅飲後,熟練地關門退了下去。
從他吃力的關門舉動來看,這間屋子的門厚度與重量驚人。而姜沃一路走來,已察覺這間私人工作室建在太史局最角落的屋宇裡,再加上這厚門,便隔絕了所有聲音。
相當於一個密室。
姜沃觀兩人神情,放下空杯子,乖乖跪坐在席子上:“兩位師父還有話對我說嗎?”
袁天罡和李淳風對視一眼,袁天罡開口了:“如今咱們也做了兩個多月師徒了——天地君親師,你既幼年失怙,我們兩個師父便與你親人一般。既然要教你本事,有些事我們便也不瞞你,只是今日以及日後在這間屋裡說的話,你只可自己記在心裡,切不可與外人去說。”
李淳風補了一句:“便是你視為親姑姑的陶宮正也不可說。”或許覺得自己語氣有些硬,李淳風又放輕了些語氣道:“也是有些事,陶宮正知道了也於她無益。身在玄門,這天命卦象算的準不準是第二要緊的,第一要緊的,是要知道什麼話得一輩子留在自己心裡。”
姜沃鄭重應了是。
袁李兩人點點頭,由袁天罡開口道:“你還記得第一回 見我們時的事兒嗎?”
姜沃點頭:“記得,當時兩位師父在為一事爭吵……”她不由睜大了眼睛:“師父是要告訴我那件事?”
袁天罡頷首。
他雪白的長髯,連帶身上的廣袖寬袍,讓他看起來像是廟裡的一尊神像。
“我們夜觀星象,六個月前,星象忽有一隱動。”接下來的話大概實在駭人聽聞,哪怕袁天罡也沉默了片刻才繼續道:“李唐王朝竟有三代而遇危之兆。”
就在袁天罡說這番話的同時,李淳風已經在桌前揮筆寫就數句讖語。寫完後,他將手裡的紙頁遞給姜沃:“這半年來,我反覆推演了無數次,最終只推出四句讖語,其意暫時不明。”
在兩人看來,小徒弟如今的水平自然是完全看不懂星象的,就像剛學了加法的小學生根本看不懂高數題幹一樣。於是李淳風也不解釋占星過程,只把解出來的答案給讓她看一眼。
天機未到,這讖語他雖推演出來,但也暫不解其真意。他跟袁天罡都只能推算到這一步,自然也不指望姜沃能看懂,之所以寫給她,只是為了給小徒弟長長見識罷了。
然而姜沃拿過來看清這四句讖語後,卻覺得像是冬日裡有人照頭澆了一盆冰水一般,驚得她整個人都差點跳起來。
白紙黑字。
力透紙背。
“日月當空,照臨下土。”
“撲朔迷離,不文亦武。”[1]
曌!
武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