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先拆出了一個鐲子,造型很奇特,像是一條金色的蛇,蛇的一對眼睛還是用碧瑩寶石做的。媚娘把玩一會兒道:“咱們這裡少見用蛇做飾品的。除了端午,也少用五毒的花樣。”
姜沃就拿起油紙包裡面的一張紙箋:“是于闐國的首飾,他們當地人敬蛇。”
又見底下還墜著一句話,記錄著該國人特殊的飲食習慣:于闐國人多食粳米飯,但常澆蜂蜜攪拌再用,亦有加酸乳酪再食者,甚奇。
姜沃和媚娘想了下,均覺得不太能想象其滋味。
“看下一個。”
這樣挨個拆去,極有意思。
拆了十來個,發現大部分都是西域各國,帶有強烈風格色彩的頭面首飾。
“崔郎不但人生的好,眼光也佳,挑的都是好東西。”媚娘邊拆邊贊。
這‘好’倒不是說崔朝買了多麼珍貴的金銀珠寶頭面首飾,而是每件小物都各具當地特色,加上他會為每個器物做釋,並順帶介紹該國風土人情的紙箋,更增意趣。
雖大都是寥寥幾句話,卻妙趣橫生,讓人不由遙想當地景緻人煙。
給媚娘和姜沃兩個看的,都格外想出去逛逛,親自去看看那西域大好風光。
姜沃想起崔朝的面容,不由感慨道:“果然讀萬卷書,行萬里路,人的氣度就又不同了——姐姐不知道,這回崔使節回來,我就見他比初見風儀更勝。”
媚娘想了會,搖頭道:“還能更勝?我有些想不出。”崔郎還能更好看?
不過……媚娘想到崔朝回來後,晉王應當會高興些吧,不會覺得那麼孤單了。
她嘴角便也帶了一抹笑。
*
“咦,這個和尚的小彩塑,怎麼不像是西域人,倒像是咱們大唐的法師形容?”
姜沃拆了下一包,這次裡面不是首飾,而是一個精美的泥塑。
姜沃託在掌心細看。
這還不是常見的單人泥塑小像,而是場景型泥塑——一位穿著僧袍的和尚在水果攤前望著果子,似乎在與攤主交談。
雖然泥塑不大,但面目衣飾卻都捏的清晰,上色也細緻,看著栩栩如生。
姜沃就見那水果攤攤主,是標準胡人相貌。但拿著一枚水果的和尚卻是相貌飽滿圓厚,是中原人的面貌。
媚娘伸手拿起崔朝的紙箋,看過後有些驚喜:“竟是玄奘法師的小塑!”
崔朝的信箋上寫著:“玄奘法師途徑龜茲,於集市論佛法,賣果人贈與香梨、葡萄。”
這彩塑便是從龜茲的集市上買了來的,是旁邊的攤主當日見玄奘法師,為其佛法精深而傾倒,特意捏了數個泥塑像。
崔朝也是機緣湊巧遇到的——雖則在高昌國已經尋到了棉花,但崔朝還是習慣到一地,就去最大的集市上繼續搜尋西域有無其餘棉株。
到了龜茲的集市,便一眼看到了大唐法師的彩塑,詢問後才知道有這麼一段故事。
就把僅剩的兩個泥塑像高價買了下來,送了晉王一個,姜太史丞一個。
姜沃看著這個小像:玄奘法師?!盲盒開到珍貴隱藏款了!
媚娘看她只是打量小像,還以為她不知道這位法師。
因母親楊氏是篤信佛教,早就與女兒說起過玄奘法師,媚娘倒是對這位法師所知頗多。
因與姜沃解釋:“你打小住在宮裡,大約沒聽說過玄奘法師。我娘從年少起便信佛,對玄奘法師很是推崇,道他佛法精深,辯講佛經更是無人能及。”
“不過,聽說這位法師貞觀三年就徒步往西域,說是求大乘佛法去了……反正到我入宮的時候,還沒回來呢,也不知如今到了哪裡了。”
姜沃才從抽到珍貴盲盒的驚喜中回神:我太聽說過玄奘法師的名字啦!
媚娘看著姜沃手裡的彩塑:“母親原本還在家中擔憂過,此西去路途迢迢,山窮水惡不說,又經西域各國,法師孤身一人,如何能徒步而行?不過看這彩塑,想來法師已然到了西域求得真經了。”
“真不知他何時能回來。”媚娘想到一事,掌不住笑了:“只是法師出去的時候還是西域高昌國,回來的時候就是安西都護府了。”
玄奘法師一去十多年,大唐邊境已然大變。
貞觀初年時邊境不穩,大唐以自保為上,守衛邊關的將領是不肯給玄奘法師放行的,玄奘法師屬於是費盡心思‘偷渡’出去了。
然而現在,許多當年他途徑的外域,已經變成了大唐國土。
此出長安,西去萬里,盡是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