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史冊上,歷朝有火銃的軍伍也不以單兵作戰的神槍手為主,也是士兵手持火銃成隊而行,輪流上前密集進攻。
裴行儉稍微設想一下行軍佈陣:如果訓練有素的精兵,加上這種火力加持……
他緩了緩激動的心情,先問另一件重要的事:“此火銃,成本如何?”
這次是裴行儉比辛相更關注成本問題了!
辛相聞言,立刻給了裴相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
姜握想了想,用了個比較精準的描述:“很有下降的空間。”
其實到了明清時候,尤其是明後期,火器的成本是比訓練有素的弓箭手要低的。(否則以後期大明的窮,也真是用不起)。
姜握把裝填在火銃內的火藥和鉛丸給裴行儉看:“這兩樣的耗費,並不多。”
她還現場點了一下火銃裡特製的火藥——把顆粒的火藥粉末就放在紙上燃燒,能夠做到火藥燃盡而紙不傷!
據說明朝時,上好的火藥師,能做到製備出的火藥,在手掌上點燃,藥盡而手無傷。
姜沃看到記載後,覺得比較費手。
她還是選擇在紙上展示給裴相看。
然後再次回答裴行儉在馬車上的那個問題:“所以,焰火賣出去也無妨,裡面的火藥與這種火銃內的火藥,不可同日而語。”
“若說成本最高的地方……”姜握這才把她手裡的火銃遞給裴行儉。
“就是這個火銃本身,需要的不只是銅鐵,更有精鋼。”
“現在可還貴的很。”
主要是冶煉技術還沒有上去。
雖說此時已經有了專門的掌冶署,掌握了一定鍊鐵鍊鋼的技術,但在高爐和貝塞麥轉爐鍊鋼法出現之前,鍊鋼一直是緩慢、昂貴的事情。
所以,姜握說的是火銃的成本還有‘很大的下降空間’。
技術,從來是層層相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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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姜握離開城建署後,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蓬萊宮。
大年初一,聖神皇帝也未看奏疏,兩人只於窗前對坐閒談。
此時,姜握跟陛下說起了曬鹽與火銃,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和愉快——
她很歡喜,並不是因為她又做成了什麼事情,恰恰相反,是因為,自此後,或許就不再需要她來做很多事兒了。
比如,論起曬鹽法。如今的她,一定不如城建署的研究員餘常佳更懂行。
將來推行此法,便當以餘常佳為主。
而且,現在陛下已經登基且坐穩天下,哪怕城建署改進了曬鹽法,這種涉及潑天利益的技術,也不用像原來一樣,由她來思考如何擋住旁人窺伺的目光,由她來擔憂城建署又被別人惦記或者是阻撓。
終於到了這一天——
許多事,沒有她,也是可以走下去的。
姜握不由就想起,當年剛建城建署的時候,為了水泥的製備,她得一封封的寫信,去跟當時鎮守遼東的劉仁軌要火山灰。
畢竟當年除了她,哪怕庫狄琚,也是很難跟朝臣們正常往來交流的。
也是她,跟城建署第一批女官們,一起討論學習最初的‘化學知識’。
其實,姜握前世因為常年生病的緣故,只‘攻讀’了高中,甚至都沒有參加高考。
因而讓姜握在繁忙的公務之餘,還得去啃各種數理化等專業知識的課本,對她也是一種煎熬,有時候看的她都想哭。
現在,終於不用她再千里迢迢去摘果子,她種下的各種苗苗們,終於開始結果子了,而且會越結越多。
比如今歲的焰火,她只需要把安全製備規則下發,其餘的製備焰火事,就幾l乎不再需要她來管了。
真是漫長的數十年啊。
說來,此生倒是無病無痛,是她前世祈願的‘健康的充實的一世’,但姜握回頭去看,未免也太充實了——
若讓她選擇再走一次今生的路,她依舊會猶豫的,實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