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崔郎(2 / 2)

其父出身博陵崔氏自不必說,其母也出自世家,為滎陽鄭氏。

只可惜崔朝父母去得早,四五歲上雙親接連病逝,也沒有其餘兄弟姊妹為伴。

偏生他們這支單傳了三代,其父也是獨子。崔朝便沒有親伯父,親叔叔可以依靠,只好跟著族中堂伯父過活。

按說崔氏世家大族,絕不會養不活一個孩童。無奈這位血緣上跟他最近的堂伯父,曾與他父親齟齬極深,對他這個家族安排了不得不養的堂侄子就也冷淡如冰。

按說有這樣的出身,等崔朝長大成人後,由族中門路推舉了入仕便是。可惜還沒等他長大成人,堂伯父就發現了這個拖油瓶侄子還是有用的:少年郎長得真好看,出身也正當,正好用來聯姻啊!

堂伯父的上司,非世家出身,而是勳貴(即大唐開國來靠軍功封了爵的新貴)。堂伯父又想跟上司拉關係,又不捨得把自己女兒嫁入‘暴發戶’,也不肯自己兒子娶非士族女,於是腦筋一轉:哎呀,何必要捨出自家兒女,家裡這不還有個頂缸的嗎!

於是快樂貢獻出崔朝,讓他來娶上峰的女兒。

劉司正想來也是見過崔朝並也被美貌晃過的,因為她的口氣非常偏心,闡述過程中很是唾棄崔家那老堂伯:“也忒不公道了!竟這樣磋磨晚輩,據說他不但硬塞給崔小郎君一門婚事,還以其年幼為名,把持著其爹孃留下來的遺業呢!連人家母親的嫁妝都不放手,實在是下作了些!”

三個人都仰著臉聽劉司正講故事,她講的就更用心了。

“你們道我怎麼知道的?”

“那崔小郎君也不是個泥人面人,任人揉搓。他那不要臉的老堂伯以為捏著他的銀錢,就捏住了他的人。卻不想崔小郎君很有主意,借與兄弟們郊外射獵的機會,就單人獨馬走了,直奔滎陽尋其外祖。”

且說崔堂伯能這麼過分,也是仗著此時音訊難通。出自家鄉鎮都費勁的年代,崔氏、鄭氏這樣河南河北跨省的姻親,若無官職調動一輩子都難見面也是有的。

崔朝孤零零跑到外祖父家中,鄭老爺子險些沒氣厥過去。

原知道女兒過世,但相信崔氏門風,以為外孫子被好好照應著呢,誰成想差點被論斤賣給人做夫郎。再一問,這些年,鄭老爺命下人或是託親友帶去崔氏的財、物都被崔堂伯不客氣的收下了,更是氣的一佛出世二佛昇天。

你們崔氏是天下第一等人家,但當我們鄭家是死的啊!

鄭老爺是個很有脾氣的人,一面親自動身帶著其餘兒子侄子往博陵崔氏討要公道(以及女兒的嫁妝女婿的遺業),一面令人護送外孫去長安,尋鄭家在朝為官的親眷,一狀告到了御前。

“這不,聖人都覺得崔小郎君甚是可憐。一面令人斥責崔氏,一面給崔小郎君了個出身——朝廷有律法,若是出仕有了官身,父母又不在了,便可自行定下婚事,從此他再不用擔心崔家那老堂伯擺弄他了。”

劉司正覺得這是個‘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的’故事,講完就罷了。

倒是姜沃聽完,抬眼和媚娘對視了一眼,知道兩人想的一樣,就都笑了。

直到趕完圍棋,兩人將劉司正和於寧送出門後,才回頭又說起這事:“鄭家此舉也有趣。聖人正想要打壓崔氏,便出了這件事。”

可不嘛,崔氏等士族皆仗著傳承源遠,世家風範而傲王侯——哪怕你李家是皇族也不夠‘清貴周正,底蘊深厚’。

然而此時蹦出來這樣一件事,正是一個大耳刮子抽在崔氏臉上:哦,這就是你們的世家風範源遠流長,你們的禮義廉恥足以表率天下??

若是世家都是一條心,這個‘辯論氏族志’的節骨眼上,鄭家應該胳膊折了往袖子裡藏才對。況且崔氏還有家主族長,若知此事為了名聲必然會給鄭氏一個交代(當然也是鄭氏的緣故,換了別人可能就沒有交代而被人道主義毀滅了)。

然而鄭氏還是把這件事鬧大了。

“鄭氏中有識趣之人。”不想跟二鳳皇帝這種硬核狠人為敵,鄭家一轉頭把隊友給賣了,而且賣的還很正義別的世家也說不出什麼。

誰家孩子受了這種被迫‘插標賣首出賣色相人格’的委屈,誰家女兒過世後嫁妝被夫家吞了都會鬧起來的。

鄭家可是完美受害人。

而且經此一事,崔家名聲受損,說不得鄭家還更風光了呢——不光二鳳皇帝想把自家李姓提上來,這‘崔盧鄭王’的排行,鄭家還想動上一動呢。

姜沃與媚娘推演了下世家內部的勾心鬥角,聖人與世家之家的角力——這是她們近來常玩的覆盤遊戲。

姜沃將聽來的朝政之事說給媚娘,然後兩人討論來因後果。

正說著,窗外傳來小宦官的聲音:“姜司歷,您的一挑竹子,給您擱在院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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