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兩個人隔著一條汙水橫行的小泥坑,誰也不動腳步,像是隔著一條無法逾越的階級的鴻溝。
這兩邊,一邊是在底層苦苦掙扎,穿著背心短褲泥拖鞋的刀疤,一邊是戴著手錶打著領帶,西裝革履一派精英範兒的牛愛民。
兩個一母同胞的兄弟沉默良久,站出了仇人相見不死不休的氣勢。
黃毛喝多了酒,有點上頭。
他拍拍自己手上的泥水,往前幾步,勾著牛愛民的肩膀就把人家往裡拉“哎喲,我刀哥可真是祖上燒高香了,竟然有這麼個拿得出手的弟弟。來來來,正好喝著呢,進來喝點!還有那個······那個美女?”
旁邊莫名其妙被提到的女人下意識的說“叫我小柔就可以了。”
“啊,那個小柔,相逢就是緣分,要不要進來一起喝一口。”
小柔尷尬的拒絕之後就走了。
雖然牛愛民罕見的沒有對黃毛的邀請產生抗拒,但是他滿身的動作都寫滿了對這種江湖草莽氣的不舒服。
刀疤跟著另外兩個人坐在簡陋的酒桌上,氣氛肉眼可見的尷尬起來。
租來的單間是個逼仄的平房,牆角放著一張鐵架子單人床,上面的被褥亂糟糟的團在一起,充滿了刀疤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想來也是,他一個單身男人,除了每天吃飽喝好,什麼其他要求都沒有,要是這屋子真的收拾出個人樣來,那才真是奇怪了。
牛愛民端坐在臨時借來的塑膠凳子上,面前小小的桌子上用塑膠袋裝著幾個路邊拎回來的滷菜,還有桌角底下放著的空啤酒瓶。
黃毛很有眼色的看了一眼兄弟兩個陰沉的臉色,說“你們先聊,我去給你兄弟加幾個菜哈。”
等他走了。
牛愛民才把手裡的袋子放在地上,他抬著下巴四處打量了一圈,說“媽前幾天去我那裡來著,給我送了一大堆自己包的包子還有自家下的雞蛋,我吃不完,給你提過來一點,還有旁邊那個袋子裡是幾件衣服,我聽媽說你找到工作了,在外面上班穿的體面一點,人家也不會小看你。”
刀疤伸著兩條長腿,肩上的紋身大喇喇的露在外面“我一個給餐館送外賣的,穿什麼好衣服,沒的糟踐了,你拿回去自己穿吧,還有媽說你快結婚了,對方家境挺好的,恭喜你啊。”
兄弟兩好幾年沒見面,這咋一見著了也找不到什麼客套話來說。
牛愛民憋了一會兒,決定直話直說“她是我公司老闆的女兒,家境甩咱們家八百條街,哥,你沒事幹就別回家了,我擔心人家知道了有什麼意見。”
“媽昨天跟我說了,你放心吧。”刀疤的心一點一點的沉下去,他努力想做出一副灑脫的樣子來,但是臉上的表情還是很難看“我不會拖你後腿的,你以後就當沒我這個哥哥就行。”
--
黃毛提著幾個快餐盒裝著的菜回來之後,牛愛民已經走了。
刀疤自己一個人坐在凳子上,他的身軀跟屁股底下的塑膠凳子比起來有點過於魁梧,胳膊腿蜷在一起沒地方放,看起來有點蕭瑟的可憐相。
“你兄弟呢?”黃毛伸手指了指手裡的幾個外賣盒子說“我還去特意點了幾個上檔次的菜,他就這麼走了?”
“自己吃吧,咱們眼裡的上檔次,在人家眼裡也就是個屁。”刀疤手裡又開了一瓶啤酒,說“正好,來,陪哥們多喝點。”
黃毛把手裡的快餐盒放下,又去翻底下的那幾個袋子“我來看看,你兄弟給你帶了什麼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