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你。”張飛得了呂布的回答,反倒是將握著蛇矛的手鬆開了些
以此來展露他並無敵意。
他雖不曾見過呂布,可劉備送回涿縣的信中提到過此人。
劉備等人每隔一段日子就會給涿縣中寄回些書信,信中都是他們在涿縣之外遇到的諸多事情與人物。
其中有幾次便是提到了這個呂布。
故而他知道如今這呂布雖然算不上盟友,可也非是敵人。
“我等是幽州涿縣人,我兄長乃是涿郡劉玄德。”張飛答道。
張飛此言一出,呂布等人也是放鬆了幾分。
他們本就是跨境而來,伏殺鮮卑還說的過去,只是若是和當地人起了衝突,自然不是什麼好事。
他們這些幷州殺胚自然不怕與人起衝突,甚至樂得與人起衝突。好勇鬥狠,本就是邊地人的習性之一。
只是如今不比從前,起了衝突倒是不怕,怕就怕有損呂布這些日子苦心經營,如今才稍稍有了些起色的仁義之名。
當初他們在幷州之時做的是“劍客”的行當。
說的好聽些是所謂的豪俠,說的難聽些不過是些劫掠路上富商,替人報仇尋釁的馬賊。
只不過幷州邊境胡漢雜居,加上他們一夥人本事出眾,朝廷官軍幾次剿滅不成,反倒是在他們這裡損兵折將,無力圍剿,故而他們在幷州邊境反倒是成了雙方約定俗成,心照不宣之事。
那時幷州的邊境之人雖然見面也會尊稱他們一聲豪俠,只是心中到底會如何想?想來是希望他們早些死了才好。
不過這些事他們都是心知肚明,邊地本就是恃強凌弱之地,歷來都是如此,力能兼人者勝。
只是自從他們在趙蟄的建議下開始養望以來,事情卻是有了很大不同。
雖說行俠仗義而不是將利益收入囊中確是讓他們損失了一些利益,可換來的東西卻也是極有用處,那便是邊地之人的真心。
世上仁義自然也分兩種,其中一種是如宋襄公那般空有仁義之心而無仁義之力。如此仁義說不得受益之人還要在背後嘲弄一聲迂腐。
另一種仁義自然是也行仁義之事,而行仁義之人也是強而有力。這般人哪怕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能讓人感激涕淋,願意為之效之以死。
人心便是這般古怪,無權無勢之人的萬般關心,只會被當作理所當然的天經地義,可有權有勢之人的些許關懷,便會被當做天大的恩澤。
呂布笑道“想來你就是玄德口中的三弟了。我與玄德同為邊地之人,當日也是頗為投機,說來我改用畫戟還是當日聽了玄德的建議。”
張飛搖了搖頭,卻是翻身下馬,拔出腰間的環刀,湊到須卜乾的身前。
此時須卜幹還有些生機,只是卻也是氣若游絲,眼見著張飛靠近,此時他不知從何處憑空生出來的力氣,竟是一個翻身想要掙扎著起身,已然走到他身前的張飛自然不會給他這個機會,一腳將還未起身的鮮卑漢子踢倒,接著手中環刀狠狠刺下,半點也不曾遲疑。
刀落而人頭起,此時張飛已然將此人的頭顱提在手中,他站在地上望著坐在馬上的呂布,笑道“呂君既與我兄長是好友,如今飛手中有筆大買賣,不知呂君可敢做上一做。”
呂布聞言笑著俯下身子,笑道“看來你果然是玄德的兄弟,連我最喜歡做生意之事也知道。”
他笑著補充道“只是我對尋常的小生意可不感興趣,我只做大生意。”
“生意自然是夠大。”張飛迎著呂布的目光,也是笑道“大到只怕呂君吃不下。”
他舉了舉手中的頭顱,“不過還要等我先以他們的頭顱鑄個京觀。”
此時周衝帶著身後的騎士迎了上來,馬背上各自懸著一到兩個人頭,最後一匹馬上則是還帶著兩個俘虜。
張飛歷來說話算數,既然說了要用這些鮮卑人的頭顱鑄京觀,那便要用鮮卑人的頭顱鑄京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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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草原上的夜色總是格外沉寂,一處稍稍有些避風之處,張飛等人停在此處休整,還燃起了一處篝火。
“你是說如今鮮卑人的目標是高柳縣城?”圍坐在篝火前,呂布皺眉問道。
“不錯,按那些俘虜所言,那個須卜幹是個百人長,他們這次被派出來既是為了探查情況,也是要分兵進入高柳城附近。至於屠戮村莊之事,都是那個須卜乾的臨時起念。”
“而且我之前派去高柳沿途縣城送信的人至今不曾回來,那人是個沉穩之人,想來定然是半途出了事情。”張飛分析道。
呂布點了點頭,倒是頗為認可張飛所言。若是在當年,鮮卑自然是不敢這般長驅直入,只是如今鮮卑強盛,膽子也是越大了起來。
“所以你要和我做的生意就是要去救援高柳附近的縣城?”呂布笑道。
他自然不是笨人,張飛既然說要與他做生意,那如今哪裡還有比救援高柳附近的縣城更大的生意。
張飛露出一個憨厚笑容,“呂君說的不差,飛確是如此想,只是不知呂君意下如何?”
呂布將手中拍髕刀上烤著的兔肉翻轉一下,沉默片刻,笑道“生意倒確是個大生意,只是事情可不易做。再說即便做成了,我又能從中得到什麼好處?你既然是玄德的兄弟,也該知道些呂某的性子,呂某可是向來都是無利不起早的。”
“好處自然是有的。”張飛收斂起臉上的笑容,“呂君這般幷州人為何會出現在幽並邊界,以呂君的性子又為何會在半路埋伏鮮卑人?”
“當日兄長來信曾和飛說過呂君斬殺曹破石之事。若是飛所料不差,想來呂君如今行事所求應當與我兄長一般,都是為了能養些名聲。”
“而於邊地養名者,最快也是最讓人信服的哪裡能有的過守土安民的?所以呂君若是能幫我做成此事,自然能在幽並之間換來天大的名頭,只是不知呂君以為值得還是不值得?”
“布自來不信人會無所求,我所求者名聲,那你所求者又是為何?”呂布笑道,“莫要和我說是所謂的公道,我看的出,你不是劉玄德。你我應當有不少相同之處。”
張飛聞言一笑,“呂君說的有理,難怪我初次見到呂君之時便覺得有些熟悉。呂君所求的是名聲,飛所求的也是名聲,只不過呂君是為自家所求,而飛是為我家兄長所求。仁義這個名頭可是個好東西。”
“捨生忘死,只為他人做嫁衣,你是聰明人,可值得?”呂布笑問道。
張飛笑道:“想來呂君不知情義二字的斤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