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沉默頹然。
關於陳澤的推測他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是抓起桌上的酒壺,一口一口往嘴裡倒著烈酒。
片刻不到,眼眶已經紅了。
而陳澤卻又道“並且我猜想,那些被你解救的家眷就在安洛行省,甚至就在離博安城不遠的地方,或者就在博安城內。”
“這才是你來博安城的目的。”
“一來可以就近照顧他們,二來若是再有類似的事情生,你作為博安城的軍機主事官,是可以直接調動兵力的。”
“至於孟羊他們,你知道這些玄甲士兵們衝動易怒,如果被他們知道有人用他們兄弟的家眷相威脅,那是肯定會跳出去拼命的。”
“你不想這等慘事生,所以寧願孟羊他們怪你,恨你,也不肯告訴他們實情,而讓他們在博安兵營裡委頓了五年之久。”
末了他頓了頓,看著華老再灌下一大口烈酒之後,才問道“不知我猜得可對?”
“你想說什麼?”
華老不置可否,隨意抹了抹嘴角,情緒卻是平靜了下來。
陳澤突然提起這件往事,自然也不是無的放矢,故意去揭華老的傷疤。
他想了想,習慣性地以手指點著鼻尖,順帶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這才道“從來只有千日做賊的,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
“華老你越是緊張這些人,就越會成為被敵人利用的弱點,萬一……”
“沒有萬一!”
話及此處,華老斷然道“我現在還有什麼值得被敵人惦記?”
“或者說,我哪還有什麼敵人?”
“沒有麼?”
陳澤搖頭道“或許華老你本身是不再有了,可你的門生呢?”
聞聽此言,華老的眉頭微微一皺。
在青陽帝國生根這麼多年,他當然不止那已經化作黃土的五千兄弟,事實上經他一手提攜的將領遍及整個青陽帝國。
一直跟著他的胖掌櫃是,西雲城的軍機主事官景先生同樣也是,還有更多的人,在帝國各處擔任著要職。
這些人,要麼是早期隨華老招募而成為他門生的屬下,後來戰功累積,解除了門生文書成了統領一方的大員,要麼就是深受華老之恩,甘願效忠於他的將領。
如果說這些人是枝葉,那麼華老就是粗壯的主樹幹,開枝散葉,在青陽帝國這片土壤中生根芽。
青陽帝國三智二將,同樣都有著自成一脈的派系,五人的勢力聯合起來,幾乎囊括了整個青陽帝國百分之七十的將領,乃是五根鞏固青陽帝國的擎天巨柱。
同時,也是相互制約的五柄利劍。
誰都想自己的那一棵大樹更粗壯一些,為此明爭暗鬥,為此合縱連橫,私下裡的爭鬥早不是什麼秘密。
那時的華老便是因為一時的失利,結果被另外四人趁機奪走了大部分的勢力,但總歸還是有一些死忠於他的。
比如景先生,以及當初景先生曾隱晦提及的,一直在暗中默默等待時機,欲助華老收復河山的死忠將領。
這股力量同樣不弱,至少也是一顆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種子,隨時都有可能破土而出。
在這件事上得了巨大好處的人,會給華老這個東山再起的機會麼?
儘管華老已經頹然至此,但只要他的人還活著,那就是一個威脅,用陳澤前世的話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