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卻除了那女冠正是青春年華,面容姣好之外,什麼也沒看出來。
於是她虛心請教:“看什麼?”
希微又是恨鐵不成鋼似的白她一眼。
“你一個紅塵裡打滾的,還沒我眼明心亮,我看你是家國大事操心多了,就忘了這世上本就到處都是蠅營狗苟,男盜女娼——剛剛走過那女冠,你沒見她臉上,那比你還精緻的妝容,還有她頸間腕間,那些叮叮噹噹的東西?”
樂安愣了一下,隨即恍然。
“你是說,那位女冠,是——”
希微點點頭,臉上不無譏諷:“人家那入幕之賓裡,可是很有幾個秦樓楚館常客呢——敢情真把這翠華觀當窯子逛呢。”
樂安嘆了嘆氣。
不是所有出家人都是如希微這般自己選擇出家,更不是所有出家人都是如希微這般斷情絕愛,無論何朝何代,何時何地,六根不淨貪戀紅塵的出家人從不鮮見,而翠華觀裡,樂安也早聽希微說,有些女冠明面上做著道士,甚至還可能薄有名聲,實則,卻很可能周旋於許多“慕名而來”的男人之間,關係很有些不清不楚。
聽著很諷刺,但樂安心裡卻並沒太多鄙夷。
這些六根不淨的出家人,出家要麼是被迫,要麼是隻為混一口飯吃,本就不情不願,又怎能要求其求道之心如希微一般堅定?
於是嘆氣後,樂安道:“還是這世道不夠好,叫本不該出家的人出了家。”
然而希微一聽她這話,立刻露出受不了的神情:“去去去!我跟你說男盜女娼,你又跟我扯國家大事了。”
樂安便笑:“男盜女娼不就是國家大事?若國泰民安,又怎會有男盜女娼?”
希微擺擺手,“算了算了我說不過你。”
說罷,又挑挑眉,挑釁似的道:“話說回來,你真的不擔心?”
樂安啜一口茶,頭也沒抬:“擔心什麼?”
“擔心你那才華橫溢美貌無雙的小駙馬,被不知哪裡來的女妖精勾去了魂兒哪?——哦不對,守著你這麼座金山銀山,就算他真被勾去魂,也不會做出什麼不明智的事,可若瞞著你,偷個香竊個玉……嘔,我怎麼覺得更噁心了?”
樂安搖搖頭,笑笑。
“有什麼好擔心的。”
她飲盡白瓷杯中清澈碧綠的茶水,看著茶室外滿天秋風秋色的山巒,眉眼疏朗而開闊,如她眼中的山巒。
第80章 無人不識睢白汀
希微說的沒錯。
樂安不擔心, 但有的是人替她“擔心”。
隨著睢鷺出席一場有一場宴會,見到他的人越來越多,他的名聲也越來越響, 一時之間, 滿京城無人不識睢白汀,而幾乎所有京城少女,夜夜念著他的名字入睡。
樂安在希微這裡聽到那些傳聞和擔憂後沒多久, 幾乎每見一個人,尤其是那些跟她親近些、有私交的人, 都要為她擔憂一番。
“聽說……最近駙馬爺在各種宴會上很是受歡迎呢。”
樂安又一次去宋國公府打牌時,宋國公夫人遮遮掩掩地這樣對她道。
國子祭酒夫人雖沒說話,卻也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光祿寺卿夫人則是一點沒掩飾,直接撇撇嘴道:“豈止是受歡迎,簡直就是剛出爐的香餑餑,誰都想啃一口。昨日杜侍郎辦的那個文宴上, 他家四個女兒, 硬是四個都‘碰巧’在不同時間、不同方式, ‘碰巧’碰上駙馬了!”
“哦, 對了還有,公主您還不知道吧?現在駙馬去赴宴, 舉凡有歌女舞女的, 那簡直防不勝防, 一不小心, 就有女人撲到駙馬身上!”
“咳咳!”宋國公夫人瞪光祿寺卿夫人一眼。
然而快人快語的光祿寺卿夫人並沒有住嘴,反而對樂安道:“公主,您別怪我說話難聽,我就是替您著急, 我們這些人也就算了,管不住男人也不可能管,但您不一樣,您是公主,所以你可不能放鬆哪,這男人呢,說難聽點兒,就是管不住自個兒下半身的禽獸,哪個男人不喜歡年輕美貌的小姑娘?哪個男人會拒絕投懷送抱?咳,當然,我不是說駙馬是那種人,不過公主,人心經不住考驗哪……”
……
樂安聽這些話都快聽出耳朵繭子了。
更好笑的是,連崔靜之都似乎聽到什麼風聲,隱晦地提醒了她一句。
外人都如此,冬梅姑姑這樣的更不用說了。
冬梅姑姑越來越看不慣睢鷺每日赴宴,見了睢鷺就恨不得拉長臉,在樂安面前,也總忍不住嘀嘀咕咕擔心這擔心那,出門看見個年輕姑娘,甚至年輕媳婦,都覺得是潛在的勾引睢鷺預備役……
但樂安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她仍舊過自個兒的日子,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不操心,更沒有攔著睢鷺不讓他出去。
而事實證明,那些替樂安擔憂的聲音也並非瞎擔憂。
或許是因為兩人那場空前的盛大婚禮,原本關於坊間巷裡乃至重樓朱閣中,對於兩人不匹配的討論,幾乎已經消弭殆盡,也就之前齊庸言攪地那一出,才又掀起一些閒言,但所談論的,也都是睢鷺配不配得上樂安,樂安會不會拋棄睢鷺重投齊庸言的懷抱。
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一個狀元,便叫之前對於睢鷺“無才無德只靠臉”的揣測徹底粉碎。
所有人都知道了,這個少年不僅有著世所鮮見的容顏,更有著無人可比的才華與學識,而後者,自然比膚淺的皮囊更讓人看重。
許多原本以為他只靠臉的人都對他改觀,甚至主動結交,表示欽佩。
然而這樣的人越多,睢鷺聽到的“惋惜”也越多。
“睢兄,你糊塗啊!”
“既然有如此大才,又何必走樂安公主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