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一暖,美景抬頭看著他,忍不住就說了一句:“若是早遇見,爺也是上好的人。”
宋涼臣一愣,抿唇沉默。就在她都快以為他睡著了的時候,這人才幽幽開口道:“你這人,分明是圓滑世故的,可是心裡住著的人,怎麼那麼難走?到現在了,還是覺得我不如他嗎?”
懷裡的人明顯一僵,悶在他懷裡沒吭聲。
他苦笑,也是當真不知自己算幸運還是不幸,都這麼久了,自己的世子妃,心裡還是沒有放他進去。
太倔強了。
美景閉著眼,卻是認認真真想了想他的話。許子衿是在她最落魄的時候解救了她的人,對她溫柔得讓她願意相信全世界都是好人。那樣的人已經沒了,就算以後的人再好,她心裡也始終會有他的位置。
也不一定子衿就比宋涼臣好,只能說,緣分在這裡,晚了就是晚了。
人活著不就是要讓自己好過嗎?她為什麼要去想這些不好的事情?搖搖頭,美景伸手,抱著了宋涼臣的腰,努力讓自己在這雷聲之中睡著。
風雨如晦,一個身影倒在世子府門口,血被大雨衝了個乾淨,一張臉慘白,眼睛睜著,看著世子府側門的方向,像是無法瞑目。
大雨之後的清晨,空氣清新極了,負責廚房採買的萵苣推開門,就瞧見了外頭的東西。本來笑盈盈的臉,瞬間變得蒼白。
“世子妃!世子妃!”
美景還在熟睡,外頭就有人一聲聲地叫她。宋涼臣皺眉睜眼,伸手就去堵住美景的耳朵,問錦衣:“誰在叫喚?”
錦衣連忙出去問了情況,回來站在隔斷處,半天才稟告:“爺,萵苣說,於氏死在了府門口,屍體躺著,渾身的血好像都流乾淨了。”
美景還是醒了,拿開宋涼臣的手,皺眉撐著起身更衣:“怎麼會?”
宋涼臣呆了呆,嚴肅了神色。
府裡的人都圍在世子府側門口,這兒周圍倒是沒人,但是屍體在前頭,誰也不敢去動。
沈美景與宋涼臣一起出來,瞧見門口的東西,便吩咐人道:“把人抬進府再說。”
“是。”家丁連忙去動手,兩個人將屍體擺在了後院。丫鬟們紛紛尖叫,美景沉了臉道:“都退下,將寧主子請過來,將衙門的仵作和捕頭也請過來。”
玉食瞧著那屍體的模樣就覺得腿軟,連滾帶爬地往外頭跑,錦衣去請了寧主子,寧淳兒沒一會兒就到了,皺眉看著地上的屍體。
一夜雨水將於氏的屍身泡得發白,她身上有多處刀傷,都已經泛白流黃,模樣可怖。美景看了一眼就沒敢多看,朝宋涼臣道:“爺節哀。”
“她不是在坐小月子嗎?”宋涼臣淡淡地道:“為什麼會穿戴成這副模樣,死在府外?”
寧淳兒和美景都沒吭聲。
宋涼臣突然笑了笑:“罷了,交給於家去查吧,將於氏的生母請過來查。”
“是。”美景頷首。
府裡接二連三地死人,氣氛十分凝重。寧淳兒稟告了一聲就去了世子府裡的佛堂,開始誦經禱告。冬布共號。
於氏的生母安氏下午的時候就過來了,一看見自己女兒的屍體就嚎啕大哭,一定要美景將兇手找出來。
美景無奈地看著她,將於氏前後做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也沒明說什麼,就道:“她本是該在洗硯池裡坐小月子的,然而卻穿著她貼身丫鬟的衣裳死在府外,這傳出去對她名聲不好,所以就交給您來查,家醜不外揚。”
安氏一愣,眼睛瞪了瞪,像是想到了什麼,不吭聲了。
靈堂設在洗硯池,美景也不催安氏,就讓她在洗硯池守靈。
守靈七天,寧淳兒的佛也念了七天,七天之後,安氏紅著眼睛對美景道:“死者已矣,這件事我與老爺商量過了,就不查了,讓夢霜安靜地上路吧。”
“世子府自然會尊重您的決定。”美景惋惜地看著她:“您要節哀,若是有想不通的,還可以找我聊聊。”
“多謝世子妃。”安氏看著沈美景欲言又止,最後只能嘆息一聲:“咱家對不起世子。”
美景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一番,又送了禮,親自送她出去了。
“淳兒。”
佛堂裡,寧淳兒正在敲著木魚,聽見美景的聲音,回頭,目光平靜地看著她:“頭七已經過了?”
“嗯。”美景眼神有些複雜,關上身後的門,看著她道:“我有話想問你。”
寧淳兒笑了笑,放下木槌,提著裙子起身,走到沈美景面前跪下,抬頭看著她,臉上滿是坦然:“她該死。”
美景一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她還什麼都沒問,她竟然直接……
“半夜私會,與人苟合,懷了野種,欺騙世子。這樣的人還想繼續留在世子府,妾身不允。”
她身後是慈悲的佛,臉上的表情乾淨,眼神卻執著得像一個魔:“任何傷了爺的人,妾身都容不下。”
呆愣了許久,美景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慢慢低下身子看著寧淳兒:“你…當真殺人了?”
寧淳兒抿唇,輕輕地道:“世子妃會告狀嗎?”
腦子沒反應過來,頭卻先自己搖了搖。沈美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選擇搖頭,但是面前這個人,跟初遇的時候一樣,天真善良得像十四五歲的小姑娘,櫻口瓊鼻,眼裡波光瀲灩好似泛光湖面,渾身上下不見半點戾氣。
這樣的人,怎麼會殺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