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安妮能肯定自己聽到後邊有人在跟著她們。她沒有驚慌,反而感到突如其來的怒氣以悲痛為翼,飛上高空。這人到底是誰,膽敢在今天打擾她的哀悼?
“你是個騙子,艾瑞索·達奇·薩拉托蒂,”她說,“你肯定有惡意。”
戲謔的神情從艾瑞索的臉上消失了。“我只想拿到賞錢,”他說,“我不曉得別人為啥想要這麼個臉色蒼白又討人厭的凱媞拉,不過有銀幣可拿就成。好了,你是想自己走,還是我拖著你走?”
“我會大叫的,”安妮回答,“周圍都是人。”
“那也許會讓我丟掉賞錢,”艾瑞索說,“可那救不了你。還有好多巡街衛兵在找你,他們還會在拿到銀幣之前好好享用你一番。我就不會這麼幹,我可以對滿瑞斯領主發誓。”他伸過手,“來吧。抓住我的手。這對你和我來說都是最簡單的法子。”
“是這樣嗎?”安妮說著,只覺怒氣更濃。但她伸出了手。當他們手指相觸時,她感覺到他的脈搏,感覺到他體內血液的流動。
“塞爾詛咒你,”她說,“蠕蟲帶走你。”
艾瑞索睜大了眼睛。“呃!”他嘶聲道,“呃,不!”他按住胸口,一條腿癱軟下去,就像是在躬身行禮。他開始嘔吐。
“你沒在月光下遇見我就該慶幸了,艾瑞索,”她說,“你更該慶幸自己沒在月影裡碰上我。”她說著,走過他的身畔。坐在臺階上的那人站起來,瞪大了眼睛瞧著她。可他什麼都沒說,也沒阻止她們走向街道。
“你幹了什麼?”當她們鑽入維歐·凱斯圖街的人群中時,奧絲奼上氣不接下氣地發問。
“我不知道。”安妮回答。
等她們走到臺階邊,她的怒意和勇氣已燃燒殆盡,唯留恐懼與混亂。
“就跟那晚,那些人來修女院的時候一樣。”安妮說。
“那時候你弄瞎了那個騎士。”
“我身體裡有些東西——讓我害怕,奧絲奼。我是怎麼做到的?”
“它也讓我害怕。”奧絲奼贊同道,“你覺得你殺掉他沒?”
“不,我想他會恢復過來的。我們得快點走。”
她們從維歐·凱斯圖街轉入一條狹窄的林蔭道,匆忙地從許多襪子店和一間飄出烤沙丁魚氣味的酒館前經過,穿過皮亞塔·達·弗菲歐諾那座羊腿神的雪花石膏噴泉,前方的街道變得更窄更亂,最後她們來到了培多微街。跟昨天一樣,女人們已經出現在陽臺上,幾群男人坐在門廊上喝著酒。
“我想他們還跟著我們。”奧絲奼說著,朝身後望去。
安妮也回過頭,只見一群男人——大約五六個——正轉過街角。
“跑吧,”安妮說,“沒多遠了。”
“我真希望卡佐在家。”奧絲奼說。
“讓卡佐見鬼去吧。”安妮咕噥道。
女孩們開始奔跑。她們才跑出幾碼,便看到艾瑞索從一條小巷閃出,他的臉色蒼白,怒氣衝衝,另一個人站在他身邊。
艾瑞索拔出細劍,那是根又細又長的鐵棍兒。“嚐嚐這個,女巫,”他大吼著,“他們說過死活不論,況且我的好心都用完了。”
“用這麼大的傢伙來對付這麼些小女孩,”一個女人站在陽臺上奚落道,“能瞧見真男人來我們街可真讓人高興。”
“麗典娜!”安妮大喊道。她認出了那個女人,“他們想殺了我們。”
“噢,女公爵大人現在不討厭我了,是嗎?”麗典娜向下方喊道,“不像昨天在魚市上那樣了,嗯?”
艾瑞索哼了一聲。“沒人會幫你的,凱拉。”他說。
他剛剛說完這句話,一隻裝滿穢物的陶罐便砸中了他同夥的顱骨。那傢伙大叫起來,捂著腦袋倒了下去。艾瑞索尖叫一聲,想要躲開,可卻被不止一道窗戶裡丟出的爛水果和魚骨頭砸了個滿頭滿臉。
但此時他其餘的手下也已趕到,他們四散分開,將女孩們圍在中央。他們被迫退到了街道中間,以免被重物砸到。
現在整條街上的女人都在高喊。
“我打賭他屁股上有隻帽貝,”一個女人叫道,“要麼就是隻又小又潮的蝸牛,你瞧他都躲在殼裡不敢出來啦。”
“滾回你們的城北去!”
可艾瑞索站在任何危險物件都扔不到的地方,也不再為鄰里的女士們費神。他再次朝安妮和奧絲奼走去。
“在這麼多人面前你不能殺我們。”她說。
“培多微街沒有人,”他說,“只有害蟲。就算有人費神去講這個故事,也沒人會聽的。”
“那多可惜,”一個新來者的聲音說道,“因為這故事會有個有趣的結局。”
“卡佐!”奧絲奼喊道。